當她轉身踏入桃林小徑,暮色中的白芍藤忽然發出柔和的熒光,葉片夾角處的光點聚成個隱約的“交”字——那是三陰交的“交”,也是草木與人體經絡交會的“交”。花農忽然明白,葉大夫係的不是普通藤蔓,而是將整座雲台山的陰陽平衡之道,化作了隨身的護具,讓每次揮鋤都順著天地的脈絡,每道新繭都有草木的安撫。藤蔓上的對生葉片在月光下投出雙影,恰似醫者與患者、草木與人體,在春分的暮色裡完成了最後的療愈共振。
走到桃林深處,花農忽然發現,花鋤上的白芍藤影子落在地麵,竟與她持鋤勞作的姿態完全重合——葉片對應著三陰交,卷須指向肝經走向,就連藤蔓的弧度,都暗合著人體發力時的筋脈軌跡。她終於懂得,醫者的藥方從來不在草木的根葉裡,而在它們生長的每一個姿態中:對生葉片是陰陽的對話,九十度夾角是經絡的密碼,藤蔓的纏繞是天地的護持。當第一顆星子爬上鋤柄的藤葉,葉片絨毛輕輕劃過她腕部的太衝穴,那裡殘留著白日敷藥的桃花香息,此刻的花鋤,早已不是磨傷血肉的農具,而是柄係著草木智慧的平衡之杖,在春分的前夜,替她擋住了陰陽交爭的亂風,讓每一次彎腰侍弄花苗,都成為與天地共舞的療愈儀式。
春分藥園課:
草木的陰陽應和
晌午的藥園浸在綿密的陽光裡,新翻的腐葉土蒸騰著潮濕的腥甜,白芍肥大的根莖從鬆土層中露出半截,表皮的縱紋在光影裡泛著珍珠母貝般的虹彩,像被春分的晨露浸泡了整夜的玉髓。阿林蹲下身,指尖剛觸到根莖的涼潤表皮,細密的絨毛便簌簌抖落些碎光,恍若觸到了草木凝結的光陰。
“師父,為什麼春分的白芍特彆養血?”他抬頭望向正在晾曬柴胡的葉承天,鼻尖漫著白芍特有的甜潤,混著遠處桃花的粉香,像團揉碎的雲絮堵在齒間。
葉承天擦了擦手,走到白芍壟前,拇指輕按根莖膨鼓處,指腹下傳來溫潤的彈性,仿佛按在剛蒸熟的茯苓上:“春分是天地的‘中分點’,”他忽然掰斷一截半枯的老莖,斷麵的“菊花心”在陽光下層層舒展,十二道放射狀紋理如車輪輻輳,中心的淡紅與外圍的乳白界限分明,“你看這紋路,紅為陰血),白為陽氣),秋冬時根須深紮背陰處,把地之寒氣凝成‘陰精’儲在芯裡;開春後梢頭瘋長,將天之陽氣化作‘陽炁’鎖進皮層,到春分晝夜均分,陰陽二氣就在這根莖裡擰成了股‘養血繩’。”
阿林湊近細看,發現每道菊花紋的走向竟與銅人圖上的十二經彆一一對應:肝經走行處紋理最密,脾經對應位絨毛最豐,腎經所過之區微微凹陷,恰似人體經絡在草木身上的投影。“就像您給花農開的方,”他忽然想起案頭那碗尚溫的柴芍湯,“白芍補的不是死血,是活的陰血——”
“正是。”葉承天拈起片對生的嫩葉,葉片在風中劃出完美的太極弧線,葉尖的露珠恰好滴在根莖的“肝經紋”上,“春分前後,白芍的根須會在黎明時分‘轉身’:前半夜吸收的夜露陰)順著主根沉向‘菊花心’,日出後承接的朝暉陽)沿著側根漫向皮層,這種‘晝陽夜陰’的交替,讓每寸根莖都成了陰陽調和的藥庫。”他忽然將根莖斷麵貼在阿林手腕的太淵穴,涼潤的藥氣混著體溫,竟在脈門上激出細不可聞的共鳴,“你摸這震顫,像不像花農初診時的太衝脈?都是肝血不足,風陽失了管束。”
藥圃深處,幾株新抽的白芍芽正頂著五片嫩葉破土,每片葉子以四十五度角舒展,恰合春分“陰陽相半”的數理。葉承天指著芽尖上未褪的種殼:“看這‘胎衣’,春分時刻剝落的種殼會在根莖留下‘臍印’,正好對著十二經的‘原穴’位置——天地在草木發芽時,就把調和氣血的密碼刻進了根髓。”他忽然輕笑,從竹簍取出昨夜新挖的“春分白芍”,根莖上的須根竟自然盤成個“血”字,須尖指向阿林掌心的勞宮穴,“古人說‘白芍為肝家要藥’,妙就妙在它能隨節氣變換收放:春分時收陽護陰,夏至時引陰製陽,霜降後則斂陰藏陽,真正應了《內經》‘隨應而動’的醫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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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林摸著白芍根莖的縱紋,忽然發現每條紋路的深淺變化,竟與日影在藥園的移動軌跡重合——向陽麵的紋略深,背陰處的紋稍淺,恰似人體經絡在晝夜中的氣血盛衰。“所以花農的眩暈,”他忽然開竅,“是肝血不足沒法‘收住’上亢的陽氣,就像白芍沒在春分儲夠陰精,梢頭就會被風刮得亂顫?”
葉承天點頭,指向遠處與柴胡同壟種植的白芍:“你看那株,左邊挨著柴胡陽藥),右邊靠著牡丹皮陰藥),根莖的‘菊花心’比單種的更緊實——草木自己就懂配伍,陽藥疏泄時,它用陰精穩住根本,正如《金匱》說‘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養血的同時還要固住中焦,這才是‘肝體陰而用陽’的真意。”
當阿林再次望向白芍根莖,珍珠般的光澤裡竟隱約透出十二道淡金紋路,與醫館牆上的經絡圖交相輝映。藥園的風掀起他的衣襟,帶來白芍花的甜香,那些藏在根莖裡的陰陽密碼,此刻正隨著春分的陽光,在師徒二人的對話中,漸漸顯影為草木與人體共振的養血之道——原來最好的藥材,從來都是天地按節氣釀成的時間之藥,而醫者的妙手,不過是解開草木與人體共振密碼的引路人。
晌午的藥園被雲台山的陽坡與陰坡割成明暗兩半:向陽處的白芍在青石板縫隙間昂然挺立,葉片被陽光曬得半透明,葉脈如金箔般透亮;背陰處的白芍則躲在老梨樹斑駁的樹蔭裡,葉片微卷如害羞的少女,葉脈間凝著未曦的露氣。阿林跟著葉承天的腳步跨過青石小徑,忽然發現兩種白芍連根莖的姿態都截然不同——陽坡的根莖短粗如拳手,表皮青中透紅,須根呈爪狀向四周舒展;陰坡的根莖細長如繡針,表皮乳白似羊脂,須根如絲絛般垂落,在腐葉土上織出細密的網。
“陽坡白芍承陽光之照,得木氣之剛。”葉承天蹲下身,指尖叩擊陽坡白芍的根莖,發出清脆的“篤篤”聲,驚飛了葉片上的粉蝶,“你看這須根,五歧而出如肝木升發之象,表皮的青紅是吸收了陽光的離火之氣,”他掰斷一截莖稈,斷麵的“菊花心”紋路較淺,卻透著辛辣的藥香,“就像脾氣急躁的匠人,舉手投足帶著剛勁,最善破氣鬱——還記得去年那個怒後脅痛的樵夫嗎?用的就是陽坡白芍配柴胡,三劑下去,肝氣像被劈開的柴垛般暢達。”
阿林摸了摸陽坡白芍的葉片,觸感粗糲如麻布,葉緣的鋸齒比陰坡的深銳許多,竟與人體期門穴的位置一一對應。轉而走到陰坡,指尖剛觸到白芍的莖稈,涼意便順著指縫爬上來,葉片柔軟如絹,葉緣鋸齒淺得幾乎看不見,“陰坡白芍得樹蔭之護,”葉承天拈起片帶露的葉子,露珠順著葉脈滾落在根莖的“菊花心”,竟將中心的淡紅暈染得更濃,“你看這根莖,須根細長如中醫診脈的絲線,表皮的乳白是吸納了樹蔭下的太陰之氣,”他輕輕掰斷陰坡白芍,斷麵的“菊花心”紋路深密如織錦,甜潤的藥香裡帶著泥土的沉鬱,“就像常年操勞的繡娘,氣血藏得深,最善補肝血——花農的眩暈,正是要用這種‘藏而能養’的陰坡白芍,方能讓浮散的肝陽重回下焦。”
師徒二人站在陰陽交界的青石上,隻見陽坡白芍的影子如劍戟般直刺地麵,陰坡白芍的影子卻如綢帶般蜿蜒纏繞。葉承天忽然讓阿林觀察兩種白芍的花骨朵:陽坡的花苞朝上,五片萼片緊緊包裹著花蕊,像攥緊的拳頭;陰坡的花苞低垂,萼片微微張開,露出裡麵淡粉的花瓣,如捧心的仕女。“花開向上者,氣偏升散;花垂向下者,氣偏收斂,”他用銀針輕點陽坡花苞的“合穀穴”位置,萼片竟自動張開道縫,“陽坡白芍的‘剛’在氣,故能疏肝解鬱;陰坡白芍的‘柔’在血,故能養血滋陰,這正是《本草備要》說的‘白芍生用瀉肝火,酒炒養血’的活注腳。”
阿林忽然想起案頭的醫案:陽坡白芍的藥方多配柴胡、香附,字跡剛勁如刀;陰坡白芍的藥方常配當歸、熟地,字跡柔潤如霧。“就像您給花農開的陰坡白芍,”他指著陰坡白芍根莖上的“臍印”——那是春分時節種殼脫落留下的圓形瘢痕,正好對著人體的氣海穴,“須根細而密,是不是因為陰坡土濕,根須要像漁網般鋪開才能吸收養分?”
“正是。”葉承天指向遠處與杜仲同栽的陰坡白芍,根莖上纏繞著細密的菌絲,“陰濕之地,白芍須根會生出‘養血須’,專吸腐葉土中的鐵錳之精,故能補肝血之虛;而陽坡多石礫,白芍根須為站穩腳跟,會長出‘破氣爪’,專破氣滯之結。”他忽然從竹簍取出兩味飲片:陽坡白芍片邊緣微卷如刀,陰坡白芍片平展如紙,“切片時便知:陽坡白芍遇刀會‘迸濺’藥汁,陰坡白芍則‘緩流’如蜜,這便是‘氣盛’與‘血足’的分彆。”
藥園的風忽然轉向,陽坡白芍的葉片發出“沙沙”的脆響,陰坡白芍的葉片則“簌簌”如私語,兩種聲音在陰陽交界的青石上碰撞,竟形成奇妙的和聲。阿林望著兩種白芍,忽然明白醫者用藥如賞花:看花瓣的朝向知氣之升降,觀根莖的顏色辨血之虛實,摸葉片的質感曉陰陽之性——就像葉承天說的“看根知氣,因證施采”,每味藥的生長位置,早已在天地間寫好了最精準的辨證密碼,隻等醫者帶著敬畏與洞察,將草木的偏性化作救人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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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葉承天用陽坡白芍的須根在青石板上畫出“疏肝”二字,用陰坡白芍的斷麵粉寫出“養血”二字時,兩種藥粉在陽光與樹影中交織,竟形成“剛柔相濟”的太極圖。阿林忽然懂得,這世間從沒有萬用之藥,隻有善辨之地——就像花農需要陰坡白芍的柔潤,正如樵夫離不開陽坡白芍的剛勁,醫者的妙手,不過是讓草木在最適合的位置,綻放出最契合人體的療愈之光。
醫館晨記:
春分與草木的和解
次日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沿著醫館飛簷流淌在青磚上,將藥園裡的白芍苗鍍上層柔金。花農挎著竹籃立在門檻處,籃中盛著新分栽的碧桃苗與白芍芽,鮮嫩的枝葉在晨風中輕輕搖晃,映得她麵色紅潤如枝頭初綻的桃花——右眼瞼曾有的青黑已褪成淡粉,唇角的梨渦裡盛著晨露般的笑意,鬢角彆著的白芍花比前日開得更盛,五瓣雪肌沾著花粉,與籃中白芍根莖的珍珠光遙相呼應。
“葉大夫,”她的聲音像浸了蜜的桃膠,竹籃邊沿的麻線上還纏著未乾的花露,“昨晚蒸完白芍花臉,夢裡竟走到雲台山腰——”她粗糙的手掌撫過籃中帶“菊花心”的白芍根莖,指尖觸到斷麵的涼潤,“漫山遍野的白芍都朝著太陽和月亮的方向長,根須在泥土裡編出亮晶晶的網,每株根莖的‘菊花心’都對著天上的星子……”說著掀開藍布,露出段盈尺長的白芍,根莖表皮的縱紋在晨光中泛著虹彩,竟與她掌心的生命線完美重合。
葉承天接過白芍時,根須上的腐葉土簌簌掉落,露出紡錘形的根莖,頂端的“珍珠盤”結節凝著滴晨露,在斷麵形成個微型的太極圖。刀刃切入的瞬間,木質的清響混著甜潤的藥香漫開,斷麵的“菊花心”紋路竟自然聚成個“和”字——放射狀的淡紅射線為“禾”,外圍的乳白皮層為“口”,橫豎撇捺間藏著十二道細如發絲的紋理,恰好對應人體十二經的走向。“您看這字,”他用銀針輕點“和”字中心,光點在經絡圖投影上輕輕顫動,“春分種下的白芍,吸收了晝夜平分的天地之氣,根莖裡的陰陽二氣就在這‘和’字裡打了個活結。”
花農湊近細看,發現“和”字的起筆處對著白芍的須根,收筆處指向自己昨夜熱敷的三陰交穴,仿佛這味藥從破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在春分時節,為失衡的人體織就調和的經緯。“就像您說的,”她摸著籃中碧桃苗的嫁接口,那裡纏著的白芍藤已抽出新葉,“花園把最飽滿的花苞給懂平衡的人,草木也把最對症的藥給信它的人。”
葉承天擱筆修改醫案時,鬆脂燈的光暈正爬上西牆的《千金方》抄本,硯中鬆煙墨混著白芍的甜潤,在宣紙上洇出淺淡的水痕。寫到“白芍養血柔肝”時,窗外的白芍苗集體輕顫,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在窗紙上投下的影子,恰好落在“陰平陽秘”的“和”字旁——那滴從白芍根莖擠出的汁液,此刻正沿著硯台邊緣緩緩滲透,在紙紋間形成類似肝經的脈絡。
“柴胡疏鬱理氣。”筆尖在“疏”字上稍作停頓,墨色在紙紋間暈出茸茸的邊,恰似陽坡白芍葉片的鋸齒。案頭放著花農帶來的白芍花,花瓣的五瓣形態與醫案中手繪的五臟圖完美重合,“此藥得春分之氣,”他筆尖劃過“和中”二字,墨點恰好落在“中”部的懸針豎,“就像花農夢中的白芍,朝著日月生長,正是草木在教人體悟‘執中致和’的醫道。”
醫案翻到末頁,白芍花蒸臉的記錄旁,他特意繪了朵盛開的白芍——花瓣的脈絡與人體眼周的經絡一一對應,花蕊中心的“和”字微芒,正是花農夢境中根莖指向的星子。阿林整理藥櫃的響動從暗處傳來,陶甕開啟時溢出的桃花香,與白芍的甜潤纏繞上升,在“陰陽相半”四字上方聚成小小的粉白雲團,“讓藥氣融入養花的日常,”他筆尖輕點雲團,“才是孫真人‘天人合一’的真意。”
最後一筆落下時,鬆脂燈芯“劈啪”爆出火星,照亮醫案末尾的“和”字——那道來自白芍根莖的天然紋路,此刻竟與藥園裡白芍苗的投影重合,形成個動態的“調和”符號。葉承天擱筆望向窗外,晨光中的白芍與碧桃在春風裡形成微妙的共振:前者根莖深紮護持陰血,後者花枝舒展疏泄陽氣,露珠從白芍葉滾向碧桃根的“簌簌”聲,恰如草木在春日裡交換的調和密語。
當春分的第一聲鳥鳴掠過飛簷,木門“吱呀”推開,帶著新翻花土的氣息與竹籃的清響——阿林背著新采的草藥踏入院落,竹簍裡的白芍芽尖上,露珠正朝著醫案的方向折射光芒,仿佛在為這段醫案作注:當藥氣融入花農的每一次侍弄,當草木的紋路暗合人體的經絡,千年醫道便不再是紙上的墨字,而是活在天地間的調和之章,隨著每片新葉、每朵花苞,在時光裡永續回響。
春分後三日的辰時,葉承天坐在臨窗的酸枝木案前,鬆煙墨在青瓷硯裡研出幽光,墨香混著簷角滴落的晨露,將案頭的白芍切片熏得愈發瑩潤。他提筆時,筆尖先沾了沾昨夜預留的春分晨露——那盛在青銅盞裡的水精,此刻正凝著七顆渾圓的露珠,恰合人體七經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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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案紙頁泛著桑皮的紋理,首行“春分眩暈”四字剛落,硯中墨汁忽然泛起漣漪,倒映出花農初診時顫抖的指尖。“責在肝血不足”,筆尖劃過“血”字,墨色在紙紋間洇出淡紅,竟與白芍“菊花心”的血色紋路重合——他忽然想起切開白芍時,斷麵的“和”字圖案,分明是天地在草木根莖裡寫就的診斷書。
“白芍根養血柔肝”,筆鋒轉向“柔”字,腕間發力輕提,筆畫如白芍藤蔓般蜿蜒,恰合肝經“體陰”的特性。案頭放著花農送來的白芍芽,新抽的葉片在晨風中對生舒展,葉脈的弧度與醫案中“柔肝”二字的筆鋒暗合,葉尖露珠滾落,在“肝”字末筆積成小窪,恍若草木在為醫理作注。
“柴胡梢疏鬱理氣”,寫到“疏”字時,筆尖突然輕快,如柴胡嫩梢在春風裡搖晃,中空的莖稈意象化作筆畫間的飛白,竟與窗外柴胡苗的傾斜角度一致。他擱筆取來晨露柴胡,梢頭七顆露珠恰好落在“氣”字的四點底,涼潤的觸感透過筆尖,在紙下遊走成少陽經的走向圖。
“晨露調陰陽之偏”,“調”字中間的“口”部特意留白,如太極圖的陰陽眼,墨色在此處淡成霧狀,恰似晨露在藥罐中蒸騰的水汽。他忽然想起煎藥時,晨露與藥汁交融的漩渦,正對應著花農腕部三陰交穴的氣血共振,那漩渦中心的光點,分明是晝夜平分時刻的天地精魂。
“三者合煎,如晝夜平分”,“平”字的豎筆穿過紙頁中線,將左右兩邊的墨色分得均勻,恰似春分日晷上的指針,兩端陰影等長。案頭的日晷此刻正投下正午的短影,與“平”字的橫畫重合,形成奇妙的時空呼應——原來醫案裡的每筆,都是草木、節氣與人體的共振留痕。
“更妙在桃花粉外敷”,寫到“妙”字時,筆尖蘸了桃花粉,在“女”部添上淡紅的胭脂色,花瓣的絨毛混著墨汁,在紙上形成細微的顆粒感,如同花農敷藥時,桃花粉滲入老繭的肌理。“三陰交灸肝”五字旁,他用艾條餘燼輕點,留下焦痕如灸斑,恰好落在“肝”字的月部,對應著穴位的位置。
“讓藥氣融入園藝勞作”,“融”字的三點水寫成花鋤的弧度,中間的“蟲”部化作藤蔓的卷須,仿佛花農揮鋤時,白芍藤隨動作輕顫,將藥氣滲入每道新繭。他忽然望向窗外,花農正在藥園移栽碧桃,腰間的白芍藤葉片正對著三陰交穴,每一次彎腰,都像是在書寫活的醫案。
末句“此孫真人‘順時和中’之治也”收筆時,鬆脂燈突然爆燃,將“和中”二字映得透亮,紙背透出的光影,竟與藥園裡白芍與柴胡的共生形態一致:白芍根莖深紮為“中”,柴胡梢頭舒展為“和”,二者在春分的土地裡,早已譜就調和氣血的本草樂章。
擱筆之際,葉承天發現醫案紙背的墨跡,竟因晨露與藥香的浸潤,自然暈染出人體肝經的輪廓,白芍的“菊花心”、柴胡的中空莖、桃花的五瓣紋,在紙紋間若隱若現,恰似天地草木在醫案裡留下的指紋。而遠處藥園的白芍苗,正隨著晨風輕擺,葉片上的露珠滾落在柴胡根旁,發出“簌簌”的輕響——那是草木在晨光裡,為這段醫案補上的最後一個標點,也是人與自然,在春分時節,寫下的和中妙諦。
擱筆時,鬆煙墨的餘韻還在硯池裡打轉,葉承天抬眼望向東廂藥園——三壟白芍正隨著東南風輕擺,對生的卵形葉片如太極雙魚般首尾相銜,恰好接住了從桃枝飄落的五瓣花。粉白的桃花瓣跌進葉片心尖,絨毛與葉脈相觸的刹那,發出細如絹帛摩擦的“沙沙”聲,像草木在交換春分的密語:白芍的甜潤混著桃花的清冽,在晨露未曦的葉麵上洇開,竟形成小小的“和”字水痕,與他剛在醫案裡畫下的肝經圖暗合。
陽光穿過飛簷的雕花,將“大醫精誠”匾額的鎏金大字拆成細碎的光斑,斜斜鋪在青石板上。最亮的那束光恰好落在白芍根莖的“菊花心”斷麵上,十二道放射紋被照得透亮,恍若人體十二經在草木身上的顯影。藥童阿林抱著新采的柴胡走過花徑,竹簍邊沿的桃花瓣被風卷入藥園,不偏不倚地落在白芍與柴胡的交界處——前者的陰柔葉片托住花瓣,後者的中空莖稈將其輕輕頂起,形成“養血”與“疏肝”的天然配伍。
“師父,山陰處的白芍又冒出新芽了!”阿林的聲音驚飛了停在“菊花心”上的粉蝶,葉承天看見那蝶翼展開時,翅脈竟與白芍的側根走向一致。藥園角落,去年移栽的陰坡白芍已長出碗口粗的根莖,表皮的縱紋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須根如絲絛般垂入腐葉土,正與新落的桃花瓣構成“血氣相生”的圖景——花瓣的紅為血,根莖的白為氣,在春分的土地裡,草木用生長演繹著《內經》的至簡醫理。
當“大醫精誠”的匾額影子漸漸縮短,木門“吱呀”推開的聲響裡混著新翻花土的腥甜。花農挎著竹籃站在光影交界處,籃中盛著剛分株的白芍苗,每株根莖上都帶著她昨夜夢見的“日月紋”——向陽麵微凸如日,背陰麵微凹如月,恰合“陰平陽秘”的養生之道。她鬢角的白芍花隨步幅輕顫,花瓣掃過三陰交穴位置,與腰間白芍藤的新葉形成微妙的律動。
“您看這株,”花農捧出株根莖天然彎曲如“和”字的白芍,須根在籃底擺出人體肝經的走向,“今早挖苗時,它的根須正纏著去年埋下的桃花核,土縫裡還滲著您說的‘晨露調陰陽’的水痕。”葉承天接過時,發現根莖斷口處凝著的汁液,竟在籃底拓出個微型的人體輪廓,心尖位置正好對著桃花核的臍點。
春風穿過天井,將醫案上的紙頁翻得簌簌響,最後定格在“順時和中”那頁——墨跡未乾的字跡間,不知何時落了片桃花瓣,恰好蓋住“中”字的懸針豎,形成“草木為針,天地為引”的妙象。藥園裡,白芍與柴胡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織,時而如醫者診脈的手勢,時而似患者舒展的眉梢,最終化作道柔和的光帶,通向木門之外的桃林。
那裡,新嫁接的碧桃正在陽光下舒展花枝,嫁接口纏著的白芍藤已抽出三對新葉,每對葉片的夾角精準如羅盤,指向春分的正東方向。當木門在身後輕輕合上,葉承天知道,下一個治愈的故事,早已藏在白芍的“菊花心”裡,躲在桃花的五瓣紋中,等著與下一位推門而入的患者,續寫人與草木的千年共振——就像此刻,藥園泥土下的白芍根須,正順著春分的地脈,將“和中”的密碼,釀成下一帖活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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