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藥性深探七情和合
川芎名聲日盛,卻也引來了新的困惑。有外地醫者采得川芎,治風寒頭痛效果顯著,遇風熱頭痛卻反增煩躁,便疑此藥性烈,不宜多用。李伯聽後,知是未明川芎性味之故,遂在藥廬前設下講壇,每逢初一十五,便向四方醫者藥農細說其理。
這日講壇上,李伯手持一株曬乾的川芎,其氣辛香如舊,隻是少了鮮品的清冽,多了幾分醇厚。“諸位請看,”他將川芎掰碎,“此藥味辛,性溫,辛能散能行,溫能通能透,故入肝、膽、心包經,既能散風寒濕邪,又能行氣血瘀滯。”他指著台下一位麵有鬱色的婦人,“王大嫂前些日子脅肋脹痛,便是肝氣鬱結,我用川芎配柴胡、香附,三劑便愈,正是借川芎辛行之性,疏肝解鬱。”
人群中站著位來自綿州的老醫,捋須問道:“李兄既說其性溫,為何治風熱頭痛反添煩躁?”李伯笑道:“此乃未識‘配伍’之妙。風熱頭痛屬陽邪上擾,單用川芎溫散,恰似火上添薪;若加菊花、薄荷等辛涼之藥,以涼製溫,以散驅熱,便如夏日驟雨,既能滌蕩熱邪,又不致傷陰。”說著取來前日治風熱頭痛的藥方:川芎三錢,菊花五錢,薄荷二錢,石膏五錢,水煎服。“此方中,川芎為君,引菊花、薄荷直上頭目,石膏清瀉胃火,一散一清,陰陽相濟,方得實效。”
恰逢鎮上鐵匠老張,因常年拉風箱,風熱上攻,頭痛如裂,兼見目赤口乾。李伯按此方抓藥,囑其水煎後趁溫服下。次日老張便提著新打的藥鋤來謝,說藥入口時微辛帶苦,一碗下肚,額頭竟沁出細汗,頭痛如潮水般退去,眼睛也亮堂了許多。
李伯又講“七情和合”之理:“川芎與當歸相配,能養血活血,治婦人經閉腹痛,此為‘相須’;與細辛同用,可增強散寒止痛之效,專治少陰頭痛,此為‘相使’;但若與黃連同煎,其辛溫之性會被黃連苦寒所抑,此為‘相惡’,非辨證精準不可輕用。”他指著藥架上的川芎與天麻,“前日有老者中風後半身不遂,頭重腳輕,我用川芎配天麻,川芎引天麻入頭,天麻平肝息風,二藥相濟,三日便覺頭輕,半月能扶杖行走。”
眾人聽得入迷,忽聞藥廬外有人驚呼,原來是藥農王二誤將川芎與畏光的天南星種在一處,天南星葉片竟日漸萎黃。李伯見狀笑道:“此即‘相殺’之理,川芎辛香之氣能製天南星之毒,卻也傷其生機,可見藥材種植亦需懂七情,方能各得其所。”
第六卷:經行腹痛芎歸合璧
冬至剛過,蜀地寒氣漸重,灌口鎮的婦人卻多了種煩惱——經行腹痛。有位姓周的年輕媳婦,每月行經時便痛得蜷縮在床上,冷汗浸透衣衫,血色暗黑帶塊,吃了多少紅糖生薑都無用。其夫求醫時,李伯正對著《難經》中“血得溫則行,得寒則凝”的字句沉思。
他見周氏麵色蒼白,舌邊有瘀點,脈沉澀如刀刮竹,歎道:“此乃寒凝血瘀之證,血行不暢,滯於胞宮,不通則痛。”遂取川芎三錢,當歸五錢,赤芍三錢,桂枝二錢,乾薑一錢,水煎後加黃酒少許溫服。
周氏服下第一劑,便覺小腹有暖意緩緩散開,原本結塊的經血漸漸變得順暢;三劑服完,腹痛已減大半,血色也鮮亮了許多。次月行經前,李伯又以原方稍減桂枝、乾薑,加熟地三錢,囑其連服五日,竟安然無痛。周氏感激不已,送來親手繡的藥囊,裡麵裝著曬乾的川芎花,說要隨身帶著“暖身子”。
消息傳開,求治經病的婦人絡繹不絕。有位產後惡露不儘的婦人,低熱不退,頭暈乏力,李伯用川芎配益母草、桃仁,活血祛瘀而不傷正,五日惡露即淨;另有少女經行先期,量多色紅,他便用川芎配生地、丹皮,稍減川芎用量,借其辛散引涼血藥入血分,既止血又不留瘀。
李伯對弟子說:“婦人以血為本,川芎能行血中之氣,氣行則血行,故為婦科要藥。但需謹記,血虛者單用川芎如操刀傷正,必配當歸、熟地等養血之品,使活血而不傷陰,補血而不滯瘀,恰合‘陰陽互根’之道。”他指著窗外的川芎田,“你看這川芎,根能活血,花能疏肝,連種子都能調經,全株皆是寶,卻也要看何時用、與誰配,方能顯其功。”
有外地醫者質疑:“川芎辛溫,恐動胎氣,孕婦能用嗎?”李伯搖頭:“非也。若孕婦有胎漏下血,兼見腹痛拒按,此為瘀血阻絡,反需少量川芎配阿膠、艾葉,活血止血安胎,關鍵在‘中病即止’,不過三錢之量。”他取來去年的醫案,果然有位孕婦以此方化險為夷,誕下健康嬰孩。
第七卷:四季采收道法自然
春分時節,青城山的川芎幼苗剛破土,呈紫紅色,像極了破土的春筍。李伯帶著藥農們在藥田除草,說:“此時川芎得春木之氣,苗葉最盛,卻不可采,需待夏火之氣助其莖稈粗壯,秋金之氣使其根部充實,冬水之氣讓藥力內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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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日,川芎莖稈已長到三尺高,紫綠色的莖節處開始分枝,李伯卻讓人將部分莖稈割去,隻留主莖。弟子不解:“師父,好端端的為何割苗?”李伯指著被割處滲出的汁液:“此乃‘去枝強根’之法。夏主長,若任其枝葉瘋長,根中精氣便會分散;割去旁枝,能讓陽氣內收,助根部積蓄力量,這便是‘夏長’中藏‘秋收’之意。”
秋分前後,川芎葉片開始泛黃,根部圓如拳,李伯便帶著眾人“看天采收”:“晨露未乾時不采,恐帶水氣;陰雨之日不采,恐傷土氣;必待晴朗之日午後,地氣上升,根中精氣最足,此時刨出的川芎,斷麵‘菊花心’最明,辛香最烈。”藥農們用特製的小鋤沿植株四周深挖,避免傷及須根,挖出後抖去泥土,卻不急著洗淨,而是攤在竹匾裡接受秋日陽光晾曬,“讓太陽把表麵水汽收了,保留內裡的溫潤,才不致藥性燥烈。”
到了冬至,炮製川芎的作坊便熱鬨起來。李伯教眾人用酒炒川芎:“酒性辛熱,能引川芎入血分,增強活血之力;若治頭痛需上行,可用酒噴後稍炒,借酒力升提;若治瘀血在下部,需用鹽水炒,引藥下行,這便是‘製則所宜’。”他指著灶上的砂鍋,裡麵的川芎正與酒氣相融,辛香中帶著醇厚,“生川芎辛散力強,多用於外感頭痛;炒川芎藥性和緩,多用於內科雜病,就像人之性情,年少銳進,年長沉穩,各有其用。”
有位從眉州來的藥商,見都江堰的川芎經這般炮製後,入藥效力倍增,便想將此法帶回本地。李伯卻贈他一本《蜀地芎經》,上麵記著:“川芎喜蜀地之濕,愛都江之潤,離此水土,炮製雖同,力亦減三分。”藥商不解,李伯便帶他看都江堰的水——冬日的江水雖涼,卻不見冰,水底卵石清晰可見,水汽蒸騰如薄霧,“此水得天地陰陽之和,泡洗、煎煮皆能助藥力,非他鄉之水可比。”
第八卷:薪火相傳穹窿永續
轉眼三十年過去,李伯已是滿頭銀發,卻仍每日在藥廬前教弟子辨識川芎。他的弟子中有個叫阿竹的姑娘,是當年被川芎治好頭痛的二娃之女,不僅學得一手炮製川芎的好手藝,更能隨口說出“川芎配白芷治陽明頭痛,配羌活治太陽頭痛,配柴胡治少陽頭痛”的口訣。
一日,有位來自長安的禦醫尋訪至此,說宮中貴妃患偏頭痛多年,遍請名醫無效,聽聞蜀地川芎神效,特來求取。李伯讓阿竹取來三年生的“菊花心”川芎,又寫下方子:川芎四錢,天麻三錢,僵蠶三錢,全蠍一錢,共研細末,每服一錢,溫酒送下。“貴妃身居高位,思慮過甚,肝風內動,此方正合‘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之理,川芎活血,天麻息風,蟲類藥搜風通絡,三管齊下。”
禦醫將藥帶回長安,不出半月便傳回消息:貴妃頭痛漸愈,能臨窗賞花了。皇帝大喜,禦筆題“穹窿仙草”四字,派人送回灌口鎮,刻在青城山的石碑上。自此,蜀地川芎成了貢品,但李伯仍囑咐藥農:“貢品可精,卻不可獨占,需留三成平價售於百姓,醫者仁心,豈能因貴賤分厚薄?”
阿竹後來成了鎮上的女醫,她在李伯的基礎上,發現川芎不僅能治人病,還能助農桑——將川芎稈燒成灰,撒在菜地裡,能防蟲害;用川芎葉煮水澆灌果樹,結出的果實更香甜。這些法子起初隻是她隨口教給鄰裡,後來被遊曆的農書編撰者記下,竟也成了“民間智慧”。
有年蜀地遭遇“木運太過”的年份,風氣偏盛,許多人得了“風痹”,四肢關節疼痛遊走不定。阿竹想起李伯說的“風能勝濕,辛能散風”,用川芎配獨活、防風、秦艽,煎湯外洗患處,再內服活血通絡之劑,竟治好了大半患者。她在醫案中寫道:“川芎得風氣而生,故能解風氣之疾,此乃‘同氣相求’,亦合五運六氣之變。”
深秋的都江堰畔,阿竹帶著孩子們采收川芎,白鶴又從天邊飛來,落在田埂上,看著孩子們捧著“菊花心”川芎歡呼。阿竹指著遠處的青城山,對孩子們說:“這藥草從穹窿來,歸山川去,懂它的性,順它的時,才能世世代代用它治病。”孩子們似懂非懂,卻已記住了那股直衝腦門的辛香,像極了祖輩們講不完的故事。
讚詩
《芎讚》
青城霧裡藏靈根,破霧穿雲入腦門。
辛散溫通凝者暢,香飄升降滯者奔。
菊花心映都江月,仙鶴聲傳蜀地春。
草木有情承素問,穹窿永續濟蒼民。
結語
川芎的故事,從青城懸崖的一株野草,到孫真人題詩的“穹窿仙草”,從灌口鎮的頭痛疫,到長安宮廷的偏頭痛,在口耳相傳中豐滿,在醫案記載中沉澱。它的“菊花心”裡藏著都江堰的水土,它的辛香中帶著四時的氣息,它的配伍裡顯露出陰陽的平衡——這哪裡是一味藥,分明是蜀地山水與中醫智慧交織的活態傳承。
古人說“實踐出真知”,川芎的藥性不是書齋裡想出來的,是李伯們在一個個病案中試出來的;它的炮製之法不是憑空造的,是藥農們看天看地摸索出來的。從“崖頭草”到“川芎”,從民間偏方到藥典名藥,正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最好注腳。
如今,青城山的雲霧依舊繚繞,都江堰的江水依舊奔流,那帶著“菊花心”的川芎,仍在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中,訴說著天人合一的古老箴言。而那些關於它的故事,還在藥農的號子、醫者的處方、百姓的笑談裡,繼續生長。
尾章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草木有大智而不語。川芎以其辛香通竅的性情,連接著穹窿與大地;以其活血通絡的功效,調和著人身的陰陽。它的名字裡有“穹窿”的高遠,有“蜀地”的厚重;它的藥性裡有春生的升發,有秋收的內斂。
或許,每一味草藥都是一部神話——是天地之氣的凝結,是醫者仁心的見證,是人與自然對話的密碼。而川芎的故事,不過是這萬千密碼中的一個,卻足以讓我們讀懂:所謂“仙草”,從來不是遙不可及的神跡,而是藏在泥土裡、風雨中、人心間的,最樸素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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