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鴻蒙初判,天地間便有清氣化六氣、濁氣凝五行,流轉不息。蜀地襟秦嶺而帶岷山,鎖青城而擁都江,恰如天地間一枚溫潤的玉玨,陰陽交泰,五行相生。東漢年間,這片被雲霧寵愛的土地,正醞釀著一場關於疾苦與救贖的相遇。彼時青城山的晨霧裡,還藏著一株未被識得的野草,它的根須在岩縫中蜷縮,葉片在山風中輕顫,等待著一位踏雲而來的仙者,為它揭開與“穹窿”相通的宿命。而山下的百姓,正被一種莫名的頭痛所困,日日夜夜盼著能有驅散昏沉的光。
第一卷:岷山霧鎖頭痛成劫
蜀地永和三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滯澀。本該東風送暖、草木抽芽的時節,青城山卻被一場不散的濃霧裹了個嚴實。霧是黃灰色的,像陳年的棉絮,堵得人胸口發悶,更奇的是,這霧仿佛帶著刺,鑽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灌口鎮的劉三嫂最先察覺到不對勁。那日她剛把蒸籠裡的米糕端出來,忽然覺得天旋地轉,房梁上的蛛網像活了似的在眼前打轉,額頭像是被山民打柴的斧頭劈了一下,疼得她抱著灶台蹲下去,眼淚直流。起初她以為是累著了,喝了碗紅糖薑茶歇著,可到了夜裡,頭痛得更凶,像是有無數隻螞蟻順著血管往天靈蓋爬,又像是被人用濕麻繩勒著額頭,越收越緊。
沒過幾日,鎮上的頭痛病就像雨後的蘑菇,密密麻麻冒了出來。雜貨鋪的王掌櫃算著賬,算盤珠子還沒撥幾下,突然一頭栽在櫃台上,額角撞出個青包,嘴裡嘟囔著“天塌了,天塌了”;學堂裡的孩童們也沒法念書了,一個個抱著腦袋趴在桌上,有的哭,有的叫,說腦子裡像有鑼鼓在敲;最可憐的是城西的陳老漢,本就有眼疾,這下頭痛起來,連眼前的路都分不清,拄著拐杖在院裡轉圈圈,直罵“這鬼天要收人命”。
鎮上的“回春堂”藥鋪,平日裡總是飄著淡淡的藥香,如今卻被此起彼伏的呻吟聲蓋過了。坐堂的老大夫周鶴年,頭發都熬白了大半,案幾上堆著厚厚的脈案,每一張都寫著“頭痛如裂”“眩暈欲仆”“脈浮緊而數”。他試了細辛、白芷,配了羌活、防風,甚至用上了珍藏的天麻,可大多時候,藥湯喝下去,不過是讓疼痛緩一緩,像隔靴搔癢,根子裡的那股“鑽勁兒”總也除不掉。
“周大夫,這到底是啥怪病啊?”劉三嫂的男人紅著眼眶問,“再這麼疼下去,婆娘怕是要熬不住了。”周鶴年望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長歎一聲:“這霧裡帶著燥金之氣,又裹著濕濁,鬱在頭竅,就像把山澗的瘴氣鎖進了腦子裡。尋常藥草性子溫吞,穿不透這層霧障啊。”
夜深人靜時,周鶴年常在藥鋪後院燒起艾草,煙霧嫋嫋中,他對著青城山的方向焚香禱告。山民們說,那霧裡藏著山神的歎息,也藏著救苦救難的機緣,隻是不知這機緣,何時才能踏著雲霧而來。
第二卷:驢踏雲來仙蹤初現
穀雨過後的一個清晨,灌口鎮的霧稍微淡了些,露出青石板路上濕漉漉的水光。鎮口的老槐樹下,忽然傳來一陣“得得得”的驢蹄聲,那聲音不急不緩,像是踩著節拍,從霧裡一步步走出來。
人們抬頭望去,隻見一頭毛色烏黑的小毛驢,背上坐著個老者。老者頭戴一頂破草帽,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部花白的胡須,隨風微微飄動。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粗布道袍,腰間係著個酒葫蘆,走一步,葫蘆就晃一下,發出“哐當哐當”的輕響。最奇的是那毛驢,看似瘦小,走起路來卻穩當得很,蹄子踏在水窪裡,竟沒濺起半點泥花。
“這老漢看著麵生,是從山裡來的?”有人低聲議論。
老者沒理會眾人的目光,徑直走到“回春堂”門口,抬頭看了看那塊斑駁的匾額,忽然開口笑了,聲音像山澗的泉水,清冽又帶點沙啞:“周大夫在嗎?貧道討碗水喝。”
周鶴年正在裡屋煎藥,聽見聲音出來,見是個遊方道人,忙拱手道:“道長裡麵請,粗茶淡飯還是有的。”
老者擺擺手,卻不進門,隻是站在藥鋪門口,深吸了一口氣,眉頭微微蹙起:“這鎮上的氣,不對啊。燥金不斂,濕土不化,濁氣都堵在人的天靈蓋,難怪會頭痛。”
周鶴年心裡一驚,這道人一句話就點中了要害,絕非尋常人。他連忙作揖:“道長慧眼!不知可有解法?”
老者笑了,抬起頭,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像是能穿透濃霧看見山根。“解法嘛,”他用手裡的竹杖指了指青城山的方向,“就在那雲霧窩裡。”說著,他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拔開塞子,往嘴裡倒了一口,咂咂嘴道:“貧道張果老,打這兒路過,聞著一股子苦味兒,特來看看。”
“張果老?!”周鶴年驚得後退半步,差點打翻藥罐。傳說中八仙之一的張果老,竟真的出現在眼前!他連忙跪下磕頭,“仙長救我們!”
張果老扶起他,擺了擺手:“莫拜,莫拜。天地生草木,本就是為了濟人。走,帶貧道上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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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驢像是聽懂了人話,“噅兒”叫了一聲,用頭蹭了蹭張果老的胳膊。張果老翻身上驢,卻是倒坐著,慢悠悠往青城山走。周鶴年跟在後麵,隻見那毛驢踏過泥濘,蹄子卻乾乾淨淨;走過水窪,竟沒掀起一點漣漪,仿佛是在雲上遊走。
第三卷:峭壁尋蹤靈草初顯
青城山的霧,比鎮上更濃,像是一匹巨大的白綾,把山石、古木都裹得嚴嚴實實。張果老倒坐在驢背上,閉著眼睛,鼻子卻微微翕動,像是在嗅著什麼。周鶴年跟在後麵,大氣都不敢喘,隻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霧裡打轉轉。
“停。”張果老忽然開口,毛驢應聲停下。眼前是一處百丈高的懸崖,岩壁上長滿了青苔,幾株不知名的灌木從石縫裡探出頭,被霧氣打得濕漉漉的。“就在這兒了。”張果老翻身下驢,竹杖往懸崖上一點,隻見一道微光從石縫中閃過。
周鶴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峭壁中間的一個岩洞裡,長著一片奇異的草。葉片像芹菜,卻比芹菜葉更厚實,邊緣帶著鋸齒,顏色是深綠中透著點紫;莖稈筆直,一節一節往上長,像極了縮小的竹子;最特彆的是它的根,藏在濕潤的泥土裡,隻露出一小截,圓滾滾的,帶著細密的紋路,湊近了聞,一股辛香直衝腦門,像是花椒混著薄荷,又帶著點當歸的醇厚,聞著就讓人頭腦清醒了幾分。
“這草,吸了穹窿的清氣,又得了山石的燥氣,辛香能破霧,溫熱能化濕,正好能治這霧裡的頭痛。”張果老捋著胡須,眼睛發亮,“隻是長在這峭壁上,凡夫俗子夠不著,難怪藏了這麼久。”
周鶴年看著那岩洞,離地麵足有幾十丈,岩壁光滑,根本無處落腳,急得直搓手:“仙長,這可怎麼采啊?”
張果老笑了,把竹杖往懸崖上一拋,那竹杖竟像長了眼睛似的,穩穩插在岩洞旁邊的石縫裡,化作一道青藤,蜿蜒垂到地麵。“去吧,小心些,彆傷了它的根須。”
周鶴年哪敢怠慢,抓住青藤,一步步往上爬。越靠近岩洞,那股辛香就越濃烈,爬到洞口時,他隻覺得連日來因焦慮引起的頭脹都消散了,頭腦從未如此清明。他小心翼翼地用小鏟子把草連根挖起,每一株都帶著完整的根須,根塊圓如拳頭,斷麵是黃白色的,隱隱能看見細密的紋路。
剛把草藥裝進竹簍,忽聽山下傳來呼救聲。原來是鎮上的孩童小石頭,頭痛得厲害,被家人背著上山求醫,此刻正躺在地上打滾,小臉憋得通紅,嘴唇發紫。張果老走過去,從周鶴年的簍裡取出一株剛挖的草,掐下一小塊根,用手搓碎,又從酒葫蘆裡倒出點酒,調成糊狀,往小石頭嘴裡一抹。
不過片刻功夫,小石頭的哭聲就小了。他咂咂嘴,睜開眼睛,迷茫地說:“爺爺,頭不疼了……好像有股熱氣從脖子往頭上跑,把那些紮人的小刺都趕跑了!”
周鶴年又驚又喜,看著手裡的草藥,像是捧著稀世珍寶。張果老卻蹲下身,撫摸著那片剛被采過的草地,輕聲道:“草木有靈,采了它,得給它留點種子,讓它再長出來。”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把粉末,撒在挖過的地方,又用竹杖往地上一點,隻見那泥土竟自己合攏了,像是從未被翻動過。
第四卷:辛香通竅初顯神威
張果老在灌口鎮住了下來,就住在“回春堂”後院的柴房裡,白日裡教周鶴年辨識那草藥的藥性,夜裡就倒坐在驢背上,在鎮上轉圈圈,嘴裡念念有詞,像是在驅散霧裡的濁氣。
他教周鶴年:“這草性溫,味辛,辛能散,溫能通,最擅長往高處走,人的頭在最上麵,像天一樣,所以它專能治頭竅裡的毛病。”他拿起一株草藥,指著根塊說:“你看它的根,長得盤根錯節,像不像人腦子裡的血管?它能把堵塞的氣血通開,讓清氣上去,濁氣下來,這就叫‘升清降濁’。”
周鶴年聽得入迷,又問:“仙長,這草該叫什麼名字?”
張果老望向青城山,雲霧正從山巔緩緩升起,像極了天空的帷幕。“它得穹窿清氣而生,能上達頭頂,就叫‘芎’吧;又生在這蜀川之地,合稱‘川芎’,如何?”
“川芎……”周鶴年默念著,覺得這名字既雅致又貼切,仿佛天生就該屬於這味藥草。
次日,周鶴年就用川芎配了方子。他取川芎三錢,白芷二錢,防風二錢,荊芥一錢,加了點茶葉,煎湯給王掌櫃喝下。王掌櫃喝藥時,嫌那辛香味衝,皺著眉頭,可藥湯剛下肚,就覺得額頭冒出細汗,原本緊繃的太陽穴漸漸鬆快了,他拍著桌子說:“周大夫,神了!頭不暈了,算賬都清楚了!”
劉三嫂也來了,她頭痛雖輕些,卻總覺得腦子像被水泡著,昏昏沉沉。張果老讓周鶴年在方子裡加了點茯苓、白術,說:“她這是濕濁太重,川芎能通,還得加點健脾的藥,把濕濁從底下排出去,上下都通了,病才好得徹底。”劉三嫂喝了兩劑,果然覺得身子輕快了,不僅頭不疼了,連胃口都好了起來,能吃下兩大碗米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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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的病人越來越少,那些被頭痛折磨得形容枯槁的人,喝了川芎湯,一個個都挺直了腰杆。有人說,是張果老的仙法厲害;有人說,是這川芎草本身就帶著仙氣;還有人說,夜裡看見張果老倒坐在驢背上,把川芎的香氣吹遍了整個鎮子,霧裡的濁氣都被衝散了。
一日午後,張果老把周鶴年叫到跟前,指著院裡曬著的川芎說:“這藥雖好,卻也不能亂用。若是風熱引起的頭痛,得配點菊花、薄荷,不然它的溫性會讓人上火;若是血虛引起的頭痛,得加點當歸、熟地,不然它的辛散會耗了氣血。藥無好壞,用得對了才是靈丹。”
周鶴年一一記下,還在藥書的空白處畫下川芎的樣子,寫下“辛溫,歸肝、膽、心包經,能活血行氣,祛風止痛”。他知道,這味藥草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幾日後的清晨,周鶴年去柴房找張果老,卻發現屋裡空蕩蕩的,隻有那隻小毛驢在院裡吃草,地上留著一張字條,是用竹杖蘸著露水寫的:“穹窿有靈草,蜀地自生長。辛香通九竅,濟世萬年長。”
周鶴年捧著字條,望著青城山的方向,隻見雲霧散儘,陽光灑在鎮口的老槐樹上,一切都亮堂了起來。他知道,仙長走了,但他留下的這味川芎,會在蜀地紮下根,繼續守護著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而關於張果老與川芎的故事,也會像青城山的雲霧一樣,在百姓的口耳間,久久流傳。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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