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骨脂記:深山守藥傳
第五回霜寒苗稀憂瀕危溫腎固衝治崩漏
立冬過後,哀牢山的風就帶了刃,刮在臉上生疼。岩老爹背著竹筐去仙藥坪的次數更勤了,每次都要在坡上蹲半晌,手指扒開腐葉,看那些剛冒芽的補骨脂幼苗——今年的霜來得早,好些幼苗葉子都凍得發蔫,紫褐色的芽尖耷拉著,像沒睡醒的孩子。
“爺爺,這些小苗還能活嗎?”阿明跟在後麵,手裡拿著個小鏟子,小心翼翼地幫著清理幼苗周圍的碎石。他比上個月又高了些,竹筐背在身上也不晃了,隻是看著蔫噠噠的幼苗,眉頭皺得跟岩老爹一樣緊。
岩老爹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炒過的麥麩,撒在幼苗根部:“這麥麩能保墒,還能擋霜。隻是今年天候太反常,秋旱連著冬寒,補骨脂的根怕是熬不住。”他抬頭望了望山頂,霧比往常更重,連太陽都少見,“你太爺爺說,補骨脂要‘秋潤冬暖,春生夏長’,現在秋不潤、冬不暖,再這麼下去,仙藥坪的補骨脂,怕是要斷苗了。”
正說著,山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李三。他比三個月前瘦了些,頭發也亂了,背著個鼓鼓的帆布包,跑得滿頭大汗,看見岩老爹就喊:“岩老爹!可算找到您了!我有急事求您!”
岩老爹站起身,讓阿明繼續護苗,自己迎上去:“你怎麼回來了?出什麼事了?”李三喘著氣,從帆布包裡掏出個紙包,裡麵是些乾枯的補骨脂,顏色發暗:“我回去後,按您說的,沒再亂采藥,還跟人學了些醫理。前陣子鄰村有個婦人,得了崩漏的病,流血不止,看了好幾個大夫都沒用。我想起您說補骨脂能溫腎,就給她用了,可她吃了反而更嚴重,這是怎麼回事啊?”
岩老爹接過紙包,撚起一粒補骨脂聞了聞,又看了看顏色:“你這補骨脂不是仙藥坪的,是山下田埂長的,辛溫不足,還帶著濕氣,怎麼能治崩漏?而且崩漏分好幾種,要是血熱引起的,用補骨脂隻會火上澆油;隻有腎陽不足、固攝無力的崩漏,才能用補骨脂。”
李三急得直搓手:“那婦人就是怕冷,手腳冰涼,還說腰沉,應該是腎陽不足啊!可為什麼沒用呢?”岩老爹拉著李三往竹樓走,阿明跟在後麵,手裡還攥著把麥麩。“你光用了補骨脂,沒配伍吧?”岩老爹問。李三點點頭:“我就按您說的鹽炙了,煮水給她喝,沒加彆的藥。”
“這就是症結所在。”岩老爹走進竹樓,從藥櫃裡拿出兩包藥材,一包是金櫻子,顆粒飽滿,紅得像瑪瑙;一包是菟絲子,細如發絲,泛著淡棕色。“腎陽不足的崩漏,光溫腎不夠,還得固衝止血。補骨脂是君藥,溫腎助陽;金櫻子是臣藥,固澀止血;菟絲子是佐藥,補腎益精,還能調和補骨脂的溫燥。三者配伍,才能既溫腎,又止血,這是你太爺爺傳的法子,《滇南本草》裡隻寫了補骨脂治‘小便頻數’,沒提治崩漏的配伍,這就是口傳知識的要緊處。”
他一邊說,一邊把藥材分成三份,包好遞給李三:“你回去後,把補骨脂鹽炙,金櫻子去籽,菟絲子酒浸,三味藥一起加水煮,每天一劑,分兩次溫服。記住,讓那婦人彆吃生冷的,多喝些小米粥,養養脾胃。”
李三接過藥包,雙手都在抖:“岩老爹,謝謝您!上次我聽您的,用補骨脂幫了那咳嗽的小孩,這次要是再能治好這婦人,我就更能明白您說的‘守藥就是守人’了。”他從帆布包裡掏出個筆記本,翻開給岩老爹看,上麵記滿了字跡:“這是我這幾個月記的,哪些藥治什麼病,怎麼配伍,還有您說的規矩,我都記下來了,以後再也不會瞎用藥了。”
岩老爹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笑了:“你能這麼用心,就好。補骨脂不是商品,是救人的藥,得懂它、敬它,才能用好它。對了,你這次回來,還有彆的事嗎?”
李三臉色沉了沉,說:“我聽說,有城裡的開發商想來承包哀牢山的山林,說要大規模采補骨脂,還說要建藥廠,您知道這事嗎?”岩老爹的眉頭一下子皺緊了,手裡的藥包都攥得變了形:“竟有這事?他們要是亂采,仙藥坪的補骨脂就真的保不住了!”
窗外的風更緊了,刮得竹樓的窗戶吱呀響,阿明站在門口,看著外麵灰蒙蒙的天,小聲說:“爺爺,我們一定要保住補骨脂,不能讓他們亂采。”岩老爹摸了摸阿明的頭,眼神變得堅定:“對,一定要保住,這是我們的根,也是山裡人的命。”
第六回開發商欲毀山境辨真偽怒斥妄為
沒過幾天,開發商的人就來了。三輛黑色的轎車開上山路,把青石板路都壓得咯吱響,停在村口的香樟樹下。為首的是個穿西裝的男人,頭發梳得油亮,手裡拿著個文件夾,身後跟著兩個戴安全帽的人,手裡拿著圖紙,指指點點的,像是在丈量土地。
村裡的人都圍了過來,小聲議論著,岩老爹和老支書走在最前麵。“老鄉們好!”西裝男笑著遞過來名片,上麵印著“某生物科技公司總經理張海濤”,“我們公司想承包你們這的山林,專門種植和采摘補骨脂,給你們每畝地五百塊租金,還能雇你們去藥廠上班,工資比你們種地高多了,怎麼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動心了:“五百塊一畝?真的假的?”張海濤趕緊說:“當然是真的!我們還會建現代化的采摘設備,保證效率,到時候你們不用再辛苦爬山采藥,坐在家裡就能拿錢!”
岩老爹接過名片,看都沒看就放在了口袋裡,語氣沉得能滴出水:“張總,我們這的補骨脂,不是普通的莊稼,不能大規模采。仙藥坪的補骨脂,得長在海拔兩千三的向陽坡,旁邊得有箭竹和短柄烏頭,還得等秋分後霜打過,藥效才足。你們要是建設備、毀了山林,補骨脂就長不了了。”
張海濤笑了笑,從文件夾裡拿出份報告:“岩老爹,您這就是老觀念了。我們有專業的團隊,能人工培育補骨脂,不管什麼海拔、什麼氣候,都能種,藥效跟野生的一樣,甚至更好!您看,這是我們的檢測報告,裡麵的數據都清清楚楚。”
岩老爹沒看報告,轉身回竹樓拿出了《哀牢山風物誌》和《滇南本草》手抄本,攤在香樟樹下的石桌上:“張總,你看看這個。《哀牢山風物誌》光緒年就記著,仙藥坪的補骨脂‘與箭竹共生,得山氣而旺,離此則性變’;《滇南本草》裡寫著‘補骨脂生於高山向陽處,秋分後采實’。這不是老觀念,是幾百年的經驗。你們人工培育的,沒有山氣滋養,沒有箭竹共生,藥效怎麼會一樣?”
這時,村裡的阿桂嫂抱著孩子跑過來,臉色發白:“岩老爹!您快看看我家娃!他這幾天遺尿得厲害,晚上要換三四條褲子,還說腰不舒服!”岩老爹趕緊讓阿桂嫂把孩子放在石凳上,孩子才五歲,小臉蠟黃,眼睛也沒精神。岩老爹搭著孩子的脈,又看了看舌苔:“這是腎氣不固,比上次岩柱家娃的情況重些,得用鹽炙補骨脂配桑螵蛸、益智仁,才能固腎縮尿。”
他從藥筐裡拿出藥材,一邊配藥一邊說:“張總,你看這孩子,要是沒有仙藥坪的補骨脂,怎麼治?你們人工培育的要是沒用,耽誤了孩子的病,誰來負責?”張海濤的臉色有些難看,說:“我們的藥肯定有用,隻是你們不懂科學……”
“科學不是瞎來!”老支書打斷他,“三十年前,有個采藥人亂挖補骨脂,遭了雷擊,鋼鏟都燒化了,這不是傳說,村裡的老人都見過。去年,仙藥坪的補骨脂已經比前年少了三成,再讓你們這麼折騰,過幾年就全沒了!我們祖祖輩輩守著這座山,守著這些藥,不是為了錢,是為了能治病,能讓子孫後代還有藥可用!”
阿明站在岩老爹身邊,舉起手裡的小竹筐,裡麵是剛采的補骨脂,紫褐色的果實泛著光:“張叔叔,你看這補骨脂,是爺爺教我采的,隻能用竹刀割,不能碰根,還要念口訣。要是你們用機器采,會把根都挖斷,明年就長不出來了。”
張海濤看著圍過來的村民,個個都帶著怒氣,又看了看石桌上的古籍,還有孩子蠟黃的臉,語氣軟了些:“那……我們再考慮考慮。隻是你們這補骨脂越來越少,總不能一直這麼守著吧?”
岩老爹歎了口氣:“我們不是不讓開發,是要好好保護著開發。要是你們能幫我們培育原生的補骨脂苗,幫我們保護山林,我們可以跟你們合作。但要是想亂采亂挖,毀了仙藥坪,我們絕不同意!”
張海濤沒再說什麼,收起文件夾,帶著人上了車,轎車揚塵而去。村民們鬆了口氣,阿桂嫂抱著孩子,接過岩老爹配的藥:“老爹,謝謝您,要是沒有您,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岩老爹笑了笑:“不用謝,這藥是山給的,我們隻要好好守著,就總有藥可用。”
夕陽西下,把香樟樹的影子拉得很長,石桌上的古籍被風吹得嘩嘩響,像是在訴說著幾百年的守護故事。岩老爹把古籍收好,對阿明說:“以後,你要把這些書裡的知識記牢,還要把口傳的規矩記住,隻有這樣,才能守住補骨脂,守住這座山。”
喜歡醫道蒙塵,小中醫道心未泯請大家收藏:()醫道蒙塵,小中醫道心未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