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雙華本草記下卷)
楔子
佛陀點化後的第七日,忘川河畔的紅霧徹底散儘。往日裡血色連綿的彼岸,如今竟分出了兩半景致——靠近閻羅殿一側,曼陀羅華如堆雪覆霜,花瓣舒展如白蝶振翅,風過時飄起細碎的白色花雨,落在魂靈肩頭,能聞見一縷清苦帶涼的氣息,像初秋的晨露;靠近望鄉台一側,曼珠沙華仍似燃火,卻少了從前的戾氣,花莖挺立如紅竹,汁液凝在斷口處,竟泛著淡淡的金光。
白老提著藥箱,蹲在兩花交界處,指尖輕觸曼陀羅華的花瓣——花瓣微涼,摸上去竟有絲滑的質感,與曼珠沙華的粗糙截然不同。他掐下一片白花瓣,放在鼻尖細聞,清苦中帶著一絲甘潤,入喉後竟能讓人心頭的雜念都淡了幾分。“這是‘清解執念’的藥性。”白老喃喃自語,又掐了一段曼珠沙華的花莖,擠出幾滴紅汁,沾在指尖嘗了嘗——辛溫依舊,卻多了幾分柔和,不再像從前那般烈得刺魂,反而能勾起魂靈深處的溫暖記憶。
不遠處,幾個冥卒正扶著剛過忘川的魂靈,用曼陀羅華的花瓣煮水喂他們喝。那魂靈本還在哭著喊“我還沒見孩子最後一麵”,喝了水後,眼神漸漸清明,雖仍有傷感,卻不再沉溺:“多謝……我記起來了,孩子後來好好長大,我該放心了。”白老看著這一幕,心裡鬆了口氣,卻又隱隱覺得不安——雙華初承“接引使者”之命,藥性雖已平和,可冥界魂靈萬千,執念形態各異,若遇著極深的執念,雙華的藥性是否真能應對?他摸了摸藥箱裡那本殘破的《彼岸花解》,殘卷上“雙華需輔本草,方得萬全”的字跡,在陽光下格外清晰。
第一卷雙華初引魂本草試新章
一、阿桃的“憶障之症”
望鄉台旁的“歸魂驛”裡,住著個叫阿桃的魂靈。她前世是個人間的繡娘,因繡壞了官家的嫁衣裳,被杖責後含冤而死,到了冥界後,卻記不起自己為何而死,隻覺得心口發悶,夜夜夢見自己拿著繡花針,卻總也繡不出完整的花樣。久而久之,她的魂體越來越虛弱,臉色蒼白得像紙,連望鄉台都上不去——若是記不起往生的關鍵執念,魂靈便無法入輪回,隻能在冥界慢慢消散。
驛卒見阿桃可憐,便請白老來診。白老到歸魂驛時,阿桃正坐在窗邊,手裡捏著一根不存在的繡花針,反複比劃著。他走上前,輕聲問道:“姑娘,你是不是總覺得心裡堵得慌,連呼吸都覺得累?”阿桃抬起頭,眼裡滿是迷茫:“是啊……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心口像壓了塊石頭。”
白老搭住阿桃的腕脈——魂脈細弱如絲,脈象偏弦,再看她的魂色,淡白中帶著一絲暗滯,這是“憶障之症”,因執念卡在“未竟之事”上,導致記憶阻塞,魂脈不通。“你這是執念堵了記憶的通路,得用能‘通憶’的草藥。”白老說,轉身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小瓷瓶,裡麵裝著曼珠沙華的紅汁,“這是曼珠沙華的汁液,性辛溫,能通魂脈、醒記憶,你先喝一滴試試。”
阿桃接過瓷瓶,滴了一滴紅汁在舌尖——辛溫的氣息順著喉嚨往下走,心口的悶脹感竟真的輕了些,眼前也閃過一絲模糊的畫麵:她坐在繡繃前,手裡拿著紅色的絲線,繃子上是件繡了一半的鳳凰嫁衣。“我……我好像在繡嫁衣?”阿桃驚喜地說。白老點點頭,又取出一片曼陀羅華的白花瓣,放在陶鍋裡煮水:“曼珠沙華幫你通記憶,可也會引動執念的戾氣,這曼陀羅華水能清解戾氣,免得你被執念纏得難受。”
阿桃喝了白花瓣水,再喝了一滴曼珠沙華汁,這次眼前的畫麵清晰了——她繡壞了嫁衣的鳳凰眼,官家夫人拿著拐杖打她,她喊著“不是我繡壞的,是線本身就斷了”,可沒人信她。“原來是這樣……”阿桃的眼淚流了下來,卻沒有從前的怨恨,隻有釋然,“我記起來了,我是含冤而死,可現在想通了,糾結對錯也沒用,不如安心去輪回。”
白老看著阿桃的魂色慢慢變得淡金,心裡有了底氣——雙華的藥性,果然能互補。可他也知道,阿桃的執念隻是“阻塞型”,若是遇到更複雜的執念,比如“雙向執念”,既想忘記又想記住,雙華的單獨使用,怕是不夠。
二、李翁的“雙向執念”
沒過多久,孤魂村就來了個叫李翁的老魂靈。他前世是個農夫,兒子在戰亂中死了,他把兒子的屍骨埋在自家田裡,自己也在田裡守了一輩子,直到老死。到了冥界後,他既想記住兒子的模樣,又怕想起兒子戰死的畫麵,兩種執念纏在一起,讓他白天昏昏欲睡,夜裡卻睜著眼睛到天亮,魂體一天比一天透明。
白老到孤魂村時,李翁正躺在草席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屋頂。“老丈,晚輩來看您了。”白老坐在草席邊,李翁卻沒反應,直到白老提起“兒子”兩個字,他的眼睛才動了動,聲音沙啞:“彆……彆提他,我怕想起來,又怕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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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搭了李翁的脈——脈象浮而無力,魂色淡白中摻著一絲紅,這是“雙向執念”導致的“魂氣不調”,辛溫的曼珠沙華能助他記起兒子,卻會加重悲傷;清苦的曼陀羅華能幫他淡去悲傷,卻可能讓他忘了兒子的模樣。“這可難辦了。”白老皺著眉,回到藥廬後,翻遍了所有草藥,最後目光落在了“合歡花”和“遠誌”上——合歡花能安神解鬱,遠誌能益智強記,或許能和雙華搭配。
他試著配了一副藥:取半朵曼珠沙華的花瓣減其辛烈),一片曼陀羅華的花瓣減其清苦),再加三錢合歡花、二錢遠誌,用忘川的溫水煎煮。藥煎好後,他端給李翁,囑咐道:“老丈,這藥您先喝半碗,若是覺得不舒服,就彆再喝了。”
李翁喝了藥,過了半個時辰,突然開口說:“我想起我兒子小時候了……他跟著我在田裡插秧,摔了一跤,泥都糊到臉上了,還笑著說‘爹,我能幫你乾活了’。”白老心裡一喜,可李翁的眼神又暗了下來:“可我也想起他走的時候……他穿著軍裝,說‘爹,我會回來的’,可我再也沒等到他。”
白老趕緊說:“老丈,您想想,您兒子若是知道您這樣,也會難過的。他希望您記住他的好,不是記住他的離開啊。”李翁沉默了一會兒,又喝了半碗藥,這次臉上露出了笑容:“是啊……我兒子最孝順了,他肯定希望我好好的。我記住他的笑臉,就夠了。”
白老看著李翁的魂色漸漸穩定,心裡鬆了口氣——雙華搭配其他草藥,果然能應對更複雜的執念。可他也意識到,這隻是“個案”,要想讓所有冥卒、魂靈都能正確使用雙華,還得把用藥經驗整理出來,不然遇到不懂醫術的魂靈,亂用雙華,怕是又會出亂子。
三、《雙華用藥淺錄》的誕生
從李翁的病案後,白老開始記錄每一個用雙華治療的案例——阿桃的憶障之症,用“曼陀羅華一錢、甘草五分”煮水;李翁的雙向執念,用“曼珠沙華半錢、曼陀羅華半錢、合歡花三錢、遠誌二錢”配伍;還有之前阿桂的寒痹症,若是現在治,隻需“曼珠沙華根一錢、生薑兩片”煮水外敷,既能通絡止痛,又不會引動執念。
他把這些案例都寫在魂紙上,取名為《雙華用藥淺錄》。寫的時候,青禾總在一旁幫忙磨墨、整理草藥,有時還會問:“師父,曼陀羅華的花瓣煮水,若是喝多了會怎麼樣?”白老便會耐心解釋:“曼陀羅華性偏涼,喝多了會讓魂體發寒,所以每次用量不能超過一錢,還要搭配甘草調和藥性。”
有一次,一個冥卒來藥廬,說自己最近總忘事,連渡魂的路線都記不清了。白老診了他的脈,脈象平和,魂色也正常,隻是魂息有些虛。“你這不是執念,是魂氣不足。”白老說,取了曼珠沙華的花莖,切成片,和“人參須”一起煮水,“曼珠沙華莖能溫養魂脈,人參須能補魂氣,喝三副就好了。”
冥卒喝了藥,果然好了,還特意來藥廬道謝:“白老,您這藥真管用,現在我渡魂再也不迷路了!”白老笑著把《雙華用藥淺錄》遞給他:“這冊子你拿回去,給其他冥卒看看,若是遇到類似的情況,也能應急。”
慢慢的,《雙華用藥淺錄》在冥界流傳開來——孤魂村的老村長用冊子上的方子,幫村裡的魂靈調理執念;望鄉台的孟娘,用曼陀羅華水給記不起親人的魂靈喝,幫他們在望鄉時看清親人的模樣;連十殿閻羅的侍從,都拿著冊子,在閻羅殿旁備著雙華草藥,以防魂靈在受審時因執念失控。
可白老心裡還有個疑問——《彼岸花解》殘卷裡說“雙華需輔本草,方得萬全”,他現在用的隻是常見的草藥,若是遇到極特殊的執念,比如“無憶執念”魂靈忘了所有事,連執念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些草藥還管用嗎?他決定再去一趟古籍閣,問問守閣人。
四、古籍閣的補記
白老第二次去古籍閣時,望鄉山的霜已經化了,青石台階上長滿了青苔,走起來比上次更滑。他背著藥箱,手裡拿著《雙華用藥淺錄》,心裡滿是期待——守閣人活了上千年,或許知道如何應對無憶執念。
到了古籍閣,守閣人正在整理書架,見了白老,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會來。你手裡的冊子,我已經聽說了,做得好啊,把雙華的藥性用活了。”白老趕緊遞上冊子:“老丈過獎了,晚輩隻是記錄了些案例,可遇到無憶執念的魂靈,還是無計可施,所以來向您請教。”
守閣人接過冊子,翻了幾頁,然後走到之前那個高書架前,這次他從第二層取出一本更薄的古籍,封麵寫著“《彼岸花解》補記”。“你上次看的是正文,這是地藏菩薩後來補的。”守閣人說,“無憶執念,不是真的沒有執念,是執念太深,把記憶都蓋住了,就像田裡的草長得太密,把莊稼都遮住了。要治這種執念,得用‘疏’不是‘清’,用‘引’不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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