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引·花魂劫
楔子
新羅慶州之南,有山名伽倻,山澗多生異草。傳說上古有神女遺落雙鏡於此,鏡化雙姝,姝成花魂。時值憲德王年間,山腳下住著一對孿生姐妹,姐姐名喚昭華,妹妹名曰月瑤,皆是侍醫崔翁的養女。崔翁精於岐黃之術,尤擅草藥辨識,常攜雙姝入山采藥,昭華心細如發,能辨草葉脈絡之異;月瑤慧黠過人,善記藥性配伍之妙。隻是昭華偏愛山間常見的蝶衣草,謂其“雖微末卻能疏肝解鬱”;月瑤卻癡迷於崖邊罕見的引魂花,稱其“含幽冥之力可通神竅”。崔翁常歎:“蝶衣性溫,引魂性寒,雙姝若能相濟,方是醫道真諦。”然彼時雙姝情同手足,誰也未曾料及,這份草藥間的寒熱之彆,竟暗合了日後命運的陰陽相隔。
上卷
第一回宮闈診疾顯歧見蝶衣初綻解沉屙
初夏時節,慶州宮城突發疫症,尚宮們多染怪病,發熱惡寒,胸脅脹痛,禦醫們按“時行感冒”施治,用麻黃湯發汗解表,反致病情纏綿。憲德王急召崔翁入宮,崔翁因腿疾難行,便遣昭華與月瑤代往。
姐妹倆入宮時,正遇尚宮們咳唾連聲,麵色萎黃。月瑤先診,搭脈便言:“此乃熱毒內蘊,當用犀角地黃湯清營涼血,再輔以引魂花粉為引,定能藥到病除。”說著便取出隨身藥囊,裡麵竟真有少許引魂花粉——那是她趁崔翁不備,私自從崖邊采得的。
昭華卻按住她的手,俯身細看尚宮舌苔,又摸了摸脈門,輕聲道:“妹妹差矣。你看她們脈弦而緩,舌苔白膩,雖有發熱卻無汗,實是肝鬱氣滯兼外感風寒,並非熱毒。若用犀角這般寒涼之品,隻會損傷脾胃陽氣。”
月瑤素來驕縱,哪肯服軟:“姐姐隻識得那些田間野草,怎懂珍稀藥材的妙用?引魂花入方,古籍早有記載,豈能有錯?”
昭華不與她爭辯,轉身至宮苑角落,采了些葉片形如蝶翅的青草,正是她常說的蝶衣草。又取來生薑、大棗,在小爐上煎煮片刻,濾出藥汁遞與尚宮:“此湯可疏肝和中,發散風寒,先服一劑試試。”
尚宮們半信半疑飲下,不過一個時辰,便覺胸脅脹痛漸消,惡寒之感也輕了許多。憲德王見狀大悅,讚昭華“有華佗之智”,賞賜了許多名貴藥材。月瑤站在一旁,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望著昭華手中的蝶衣草,眼中掠過一絲怨懟——她分明記得,崔翁曾說過“引魂花需配溫性草藥方能製其毒”,可她偏要爭這口氣,竟忘了藥性配伍的根本。
第二回畫匠偶遇生情愫藥圃暗生嫉妒心
宮闈診疾一事過後,昭華的醫術在慶州漸漸有了名氣,常有鄉鄰上門求診。一日,伽倻山下來了位年輕畫匠,名喚彥文,奉命為崔翁繪製藥圃圖卷。彥文生得眉目清俊,對草藥也頗有興致,常向昭華請教:“這蝶衣草既非名貴,為何姐姐對它這般看重?”
昭華正俯身打理藥圃,指尖拂過草葉上的細絨毛:“藥無貴賤,對症則良。去年山下阿婆肝鬱失眠,便是用這蝶衣草配合歡花煎服,三劑便見效了。這都是崔翁從鄉農口中聽來的法子,雖無古籍記載,卻比書本上的方子管用呢。”
彥文聞言頷首:“姐姐說得是,我曾在鄉間見農夫用馬齒莧治痢疾,也是這般道理。”兩人越談越投機,昭華教他辨識草藥,彥文為她畫蝶衣草寫生,藥圃裡常回蕩著兩人的笑聲。
這一切都被月瑤看在眼裡。她本就對彥文心生愛慕,見他與昭華親近,妒火更盛。那日彥文偶感風寒,咳嗽不止,月瑤主動上前:“彥郎莫怕,我有上好的川貝枇杷膏,是用貢品川貝熬製的,比姐姐的野草管用百倍。”
彥文接過藥膏服下,誰知夜裡咳嗽反倒加重,還添了腹脹之症。昭華趕來探望,診脈後歎道:“彥郎脾胃虛寒,川貝性涼,怎能單用?”她取來蝶衣草、生薑,又加了些溫性的陳皮,煎成藥汁讓彥文服下。次日清晨,彥文的症狀便緩解了。
月瑤在一旁看得真切,心中既羞又恨。她暗暗發誓,定要找到一味能壓過蝶衣草的藥材,讓彥文看清誰才是真正的醫術高明。
第三回崖邊竊藥釀禍端引魂初顯幽冥力
秋分時令,崔翁要為山下獵戶治療箭傷後遺症,需用“續斷配杜仲”入藥,便讓昭華上山采摘。月瑤趁昭華出門,偷偷溜進崔翁的書房,翻找關於引魂花的記載。她在一本殘破的《海東本草》中看到:“引魂花生於陰崖,赤莖紅花,其鱗莖有毒,然炮製得當,可治頑疾,然需以活人精血為引,方解其寒毒。”
看到“活人精血”四字,月瑤心頭一跳,卻又想起彥文對昭華的讚許,咬了咬牙,揣上藥鏟便往伽倻山陰崖而去。陰崖常年不見日光,石縫間果然開滿了鮮紅如血的引魂花,微風拂過,花瓣似有若無地散發著腥甜氣息。月瑤顫抖著挖起一株,剛觸到鱗莖,指尖便傳來一陣刺痛,幾滴鮮血滴落在花瓣上,花瓣竟愈發紅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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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引魂花藏在藥囊裡,回到藥圃時,正遇昭華采藥歸來。昭華見她神色慌張,指尖還有血跡,忙問:“妹妹怎麼了?可是受傷了?”
月瑤慌忙遮掩:“無事,隻是不小心被荊棘劃傷了。”她躲進自己的房間,按照《海東本草》的方法炮製引魂花,將鱗莖去皮、蒸煮,再用酒浸泡。炮製過程中,藥氣刺鼻,她幾次險些暈厥,卻咬牙堅持了下來——她想著,隻要能用這藥治好一個疑難病症,彥文定會對她另眼相看。
幾日後,鎮上的李掌櫃得了一種怪病,渾身關節疼痛,日漸消瘦,禦醫們都束手無策。月瑤聽說後,主動找上門,稱自己有藥可治。她將炮製好的引魂花粉混入湯藥中,讓李掌櫃服下。起初,李掌櫃果然覺得疼痛減輕,可三日後,他突然口吐黑血,渾身抽搐,沒過多久便氣絕身亡。
李家人悲憤交加,將月瑤告到官府。崔翁得知後,氣得嘔血:“引魂花性寒有毒,需配溫陽之藥製衡,且萬萬不可多用,你這是拿人命當兒戲!”昭華也急得落淚,反複翻看《海東本草》,終於在夾縫中找到一行小字:“此藥隻可外用治癰疽,內服需以蝶衣草汁為引,否則必傷五臟。”
第四回情斷義絕起爭執血染花莖咒初成
官府要將月瑤問斬,崔翁四處奔走求情,才改為流放。臨行前,彥文前來送行,月瑤以為他是來安慰自己,含淚道:“彥郎,我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才會用引魂花的……你若肯為我求情,我……”
彥文卻皺著眉打斷她:“月瑤,醫術是救人的,不是用來爭強好勝的。昭華姐姐常說,‘用藥如用兵,寧失其功,勿犯其害’,你連最基本的醫道都忘了。”
這時昭華提著藥籃趕來,裡麵裝著傷藥和乾糧:“妹妹,這是崔翁為你準備的,路上保重。引魂花的毒性雖烈,但隻要日後潛心研習醫理,總能贖清過錯。”
月瑤見彥文對昭華維護有加,又想起自己因引魂花身敗名裂,妒恨與絕望瞬間淹沒了她。她猛地推開昭華,從懷中掏出剩餘的引魂花粉,狠狠擲在地上:“都是這該死的花!都是你!若不是你處處壓我一頭,彥郎怎會不看我一眼?若不是這引魂花,我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她瘋了似的衝向藥圃,拔起昭華精心培育的蝶衣草,狠狠踩在腳下。昭華見狀,心疼又憤怒:“妹妹,蝶衣草從未害過你,你為何要這般做?”
“我就是要毀了你的寶貝草藥!”月瑤嘶吼著,轉身衝向伽倻山陰崖——她要去采更多的引魂花,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花的力量遠比蝶衣草強大。彥文和昭華急忙追上去,趕到陰崖時,正見月瑤站在懸崖邊,手中握著一大束引魂花,狂風卷著花瓣,在她身邊飛舞。
“月瑤,快下來!”昭華急得大喊。
月瑤轉過頭,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姐姐,你看這引魂花多美啊……可惜,它要帶我走了。”她突然將引魂花往口中塞去,隨即身體一軟,向崖下墜去。
彥文驚呼著撲上前,卻隻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袖。昭華衝過去時,隻見月瑤的身體落在崖底的引魂花叢中,鮮血染紅了大片花瓣,那些花像是活了一般,瘋狂地吸收著血液,花瓣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昭華悲痛欲絕,跪在崖邊大哭。夜裡,她夢見月瑤化作了一株引魂花,花瓣上沾著淚痕,對她說:“姐姐,我錯了……可這花魂已與我綁定,我永遠困在這裡了。”
從那以後,昭華每日都會去陰崖探望,崖底的引魂花長得愈發繁盛,卻再也無人敢靠近。彥文為了安慰昭華,每日都會來藥圃幫她重種蝶衣草,可無論怎麼培育,蝶衣草都長得稀疏發黃。崔翁歎道:“月瑤的怨氣附在了引魂花上,蝶衣草性溫,怕是受不住這幽冥寒氣啊。”
昭華沒有放棄,她每日采集晨露澆灌蝶衣草,又用自己的鮮血調和藥汁——她記得崔翁說過,“精血可養草木之魂”。漸漸地,蝶衣草竟重新抽出了嫩芽,葉片上的脈絡愈發清晰,形如蝶翅,在風中微微顫動,仿佛隨時都會化作蝴蝶飛走。
隻是誰也沒注意,每當昭華靠近陰崖的引魂花叢時,總有幾隻白色的蝴蝶在她身邊盤旋,翅膀輕輕掠過花瓣,卻總會被花瓣邊緣的尖刺劃傷,留下細碎的粉痕。而那些引魂花,則會朝著蝴蝶的方向微微傾斜,似在呼喚,又似在抗拒。崔翁望著這一幕,喃喃道:“花魂纏,蝶魂追,寒熱相克,陰陽相離……這詛咒,怕是難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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