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新安江的晨霧還沒散透時,徽州府歙縣的碼頭已飄起了青布幌子。程家商隊的夥計們正將茶磚、絲綢搬上騾車,車轅上掛著的銅鈴被風一碰,“叮鈴”聲碎在濕漉漉的空氣裡。年輕的東家程硯秋攥著祖父留下的《商旅要略》,指尖在“滇南路險,瘴氣噬人”那行字上反複摩挲——這是他第一次帶隊走茶馬古道,目的地是雲南普洱,那裡的茶磚能讓徽州的綢緞在藏區賣出三倍價錢,可古道上的瘴氣,卻是比山匪更可怕的索命鬼。
“硯秋,莫慌。”一個清臒的身影從騾車後走出,是隨行的葉景淵郎中。老人肩上的藥箱泛著包漿,打開時露出排得整齊的瓷瓶,最底層卻壓著個竹編小籃,裡麵盛著些紅萼果實,萼筒鼓鼓的像極小的銅鈴,蒂間還沾著崖邊的苔蘚。“這是去年入山時采的‘紅萼子’,滇南老輩人說它能防瘴,我琢磨著‘治未病’的理,帶些在路上總沒錯。”程硯秋湊過去看,果實摸起來溫軟,嗅著有股淡淡的草木甜香,卻沒在任何醫書裡見過——他讀過《本草綱目》,也翻過程家藏的《新安醫案》,從未有筆墨記過這不起眼的野果。葉郎中似是看穿他的疑惑,指尖輕輕叩了叩藥箱:“醫書是死的,路是活的。有些救命的法子,都在山民的口耳裡藏著呢。”
騾隊啟程時,徽州的馬頭牆漸漸隱在霧裡。程硯秋回頭望了一眼,忽然覺得那籃紅萼果實像極了祖母縫在他肚兜上的平安鈴,隻是這一次,它要護著一隊人的性命,走在比雲霧更難測的古道上。
第一卷·古道初瘴青囊初試
茶馬古道的路,是在懸崖上鑿出來的。騾蹄踏過青石板時,總能濺起些帶著腐葉味的潮氣,走了約莫半月,隊伍進入了一片叫“瘴穀”的林子。這裡的樹長得格外粗壯,枝葉層層疊疊遮天蔽日,連陽光都滲不進來,空氣裡飄著股甜腥氣,吸進肺裡像裹了層黏痰。
“東家,我頭好暈……”走在隊尾的夥計李三郎突然晃了晃,手撐著樹乾蹲了下去。程硯秋趕緊過去扶他,觸到他的額頭時嚇了一跳——滾燙得像剛燒過的鐵鍋。李三郎的臉漲得通紅,嘴唇卻泛著青,開口時吐出來的話都帶著氣促:“肚子也脹,像裝了塊石頭……”葉郎中聞訊趕來,手指搭在李三郎的腕上,片刻後又掀開他的眼皮看了看,眉頭微蹙:“是濕熱瘴氣入了脾。這林子潮氣重,腐葉積在地上生了瘴,吸進身子裡,脾運化不了水濕,就積成了毒。”
夥計們頓時慌了,有人開始翻找藥箱裡的藿香、佩蘭——這些是出發前備的防瘴藥,可葉郎中卻搖了搖頭:“尋常燥濕藥頂不住這裡的瘴氣,得先護住氣口。”他轉身從竹籃裡拿出幾顆紅萼果實,指尖掐著果實的蒂,輕輕一旋,萼筒便從果肉上褪了下來,恰好能套在人的拇指上。“把這個套在指尖,尤其拿東西、吃飯前,彆讓瘴氣從指縫鑽進去。”葉郎中一邊說,一邊給李三郎套上,又從藥箱裡取出青蒿、滑石,用石臼搗成粉末,衝了碗水讓他服下,“青蒿清濕熱,滑石利小便,再用這紅萼子護著表,內外都得顧著。”
程硯秋看著自己拇指上的紅萼筒,觸感溫軟,像裹了層薄絨。他注意到葉郎中給每個人套的都是拇指,便問緣由。老人坐在石頭上,一邊整理藥草一邊解釋:“中醫說‘十指連心’,拇指對應著肺經,肺主氣,司呼吸,是人體與外界相通的‘門戶’。瘴氣屬濁邪,最易從氣口侵入,套住拇指,就是守住這道門戶,不讓濁邪傷了肺氣。”話音剛落,原本趴在地上的李三郎忽然哼了一聲,慢慢坐了起來:“頭好像不暈了,肚子也沒那麼脹了……”
夥計們見有效,都主動過來要紅萼果實。葉郎中卻沒多給,隻每人發了三顆:“這果子采得少,得省著用。等出了這瘴穀,咱們再找些新鮮的。”程硯秋看著陽光下的紅萼筒,忽然覺得它不再是不起眼的野果——它藏著的,是山民們在瘴氣裡摸爬滾打出來的保命經驗,是比醫書更鮮活的“活學問”。當晚紮營時,他特意讓賬房先生把“紅萼子護指防瘴”這件事記在商旅日誌上,筆尖劃過紙頁時,他忽然想:或許有一天,這野果的名字,也該被寫進醫書裡。
第二卷·驟雨生瘴鈴萼救急
入夏後的古道,天氣變得像孩子的臉。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裡,下一刻就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砸下來,砸在樹葉上“劈啪”作響,林間頓時起了白茫茫的水霧,連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了。
“快找地方避雨!”程硯秋喊著,指揮夥計們把騾車趕到一處崖下。可雨越下越大,崖壁上的水流順著石頭往下淌,混著腐葉的氣味,讓空氣裡的甜腥氣更濃了。沒過多久,隊裡的賬房蘇先生就出事了——他本來坐在騾車上算賬,忽然“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吐的全是黃綠色的水,臉色慘白得像紙,連手指都在發抖。
“蘇先生!”程硯秋衝過去,隻見蘇先生的眼睛閉著,嘴唇青紫,呼吸微弱得像要斷了。葉郎中趕過來,手指剛搭在蘇先生的腕上,臉色就沉了下來:“不好,是瘴瘧!這雨把地下的瘴氣都衝起來了,他年紀大,正氣不足,瘴毒直接攻了少陽經,寒熱往來,所以又吐又燒。”夥計們都慌了,有人說要趕緊往前走找村落,有人說要生火驅瘴,葉郎中卻按住眾人:“現在動不得,一動就散了正氣,得先穩住他的少陽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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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藥箱裡翻出常山、草果,又抓了把乾薑,這些都是治瘧的藥,可找水時卻發現,剛才的暴雨把水桶都打翻了,剩下的水隻夠潤潤嗓子。“這可怎麼辦?”程硯秋急得額頭冒汗,葉郎中卻忽然看向竹籃裡的紅萼果實:“有了,用這紅萼子的汁!”他拿起一顆果實,咬破萼筒,將裡麵的汁液擠在碗裡,又把搗好的常山、草果末混進去,攪拌均勻後,撬開蘇先生的嘴喂了進去。
“這紅萼子的汁能當藥引?”程硯秋疑惑地問。葉郎中一邊給蘇先生套上紅萼筒,一邊解釋:“中醫說‘引經報使’,這紅萼子生在瘴地,能在瘴氣裡活下來,本身就有抗瘴的性子,它的汁能帶著藥氣直達少陽經,比清水管用。而且套上萼筒,能防外麵的瘴氣再進來,裡外夾擊,才能穩住他。”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蘇先生忽然哼了一聲,慢慢睜開了眼睛,雖然還有些虛弱,卻能開口說話了:“我……我好像不那麼難受了……”
程硯秋鬆了口氣,看向葉郎中手裡的紅萼果實,忽然想起出發前老人說的“醫書是死的,路是活的”。如果不是葉郎中記得山民的法子,此刻蘇先生恐怕已經性命難保。雨停後,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進來,落在蘇先生拇指上的紅萼筒上,像一顆小小的紅燈籠。程硯秋摸了摸自己拇指上的萼筒,忽然覺得該給這果實起個名字——它像鈴,能護人,不如就叫“包鈴子”?“包”住瘴氣,“鈴”聲報平安,他把這個想法告訴葉郎中,老人笑著點了點頭:“好名字,既形象,又吉利。”
第三卷·滇村遇疫鈴果傳方
走出瘴穀後,隊伍來到了一個叫“猛臘寨”的滇南村落。村子坐落在山腳下,周圍種滿了茶樹,可往日該熱鬨的村口,此刻卻靜悄悄的,連狗吠聲都沒有。程硯秋正疑惑,就見一個穿著藍布衫的村民拄著拐杖走過來,臉色蠟黃,咳嗽聲斷斷續續的。
“老鄉,村裡怎麼這麼靜?”程硯秋上前問道。村民歎了口氣,聲音沙啞:“彆提了,這陣子村裡鬨‘瘴咳’,老人小孩都咳得厲害,有的還喘不上氣,請了好幾個郎中都不管用。”葉郎中聽到“瘴咳”,趕緊走過去,問村民:“咳嗽的時候是不是痰多,顏色發白,還覺得胸口發悶?”村民連連點頭:“是啊是啊,您怎麼知道?”葉郎中皺了皺眉:“這是瘴氣傷了肺,肺主宣發肅降,瘴氣裡的濕濁堵在肺裡,肺氣不通,就咳個不停,這叫‘肺濕壅滯證’。”
程硯秋提議去村裡看看,葉郎中點頭同意,帶著藥箱和剩下的包鈴子跟著村民進了村。村裡的土屋大多關著門,偶爾能聽到屋裡傳來的咳嗽聲,讓人心裡發緊。來到村長家,就見村長的小孫子躺在床上,小臉憋得通紅,每咳一次,肩膀就劇烈地聳動一下,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痰鳴聲。村長的媳婦坐在床邊抹眼淚:“已經咳了三天了,吃了藥也沒用,再這樣下去,孩子的肺都要咳壞了……”
葉郎中摸了摸孩子的額頭,又聽了聽他的胸口,然後從藥箱裡拿出包鈴子,套在孩子的拇指上,又從村裡的茶樹上摘了幾片新鮮的茶葉,和著包鈴子的果肉搗成泥,敷在孩子的胸口。“孩子年紀小,不能多吃藥,用外敷的法子更穩妥。”葉郎中解釋道,“茶葉能清熱,包鈴子的果肉能燥濕,敷在胸口,藥力能透過皮膚進到肺裡,幫著肺把濕濁排出來。再套上包鈴子護著拇指,不讓外麵的瘴氣再傷肺。”
村長半信半疑,可沒過多久,孩子的咳嗽聲就輕了些,呼吸也順暢了。葉郎中又教村民用當地的魚腥草和包鈴子煮水喝:“魚腥草能清肺熱,包鈴子能祛瘴濕,兩者搭配,正好治這瘴咳。”村民們照著做,沒過兩天,村裡的咳嗽聲就少了,村長特意帶著自家種的普洱茶來感謝,握著葉郎中的手說:“您這法子比城裡的郎中管用多了,要是早知道這紅果子能治病,村裡也不會遭這麼多罪。”
葉郎中接過茶,笑著說:“這不是我的法子,是山裡人一代代傳下來的。很多治病的好法子,都藏在生活裡,隻是沒人把它寫下來罷了。”程硯秋聽著,默默把“包鈴子配魚腥草治瘴咳”記在日誌上,他忽然明白,所謂的“智慧”,從來不是書本上的文字,而是人們在與自然相處時,一點點摸索出來的生存之道——就像這包鈴子,它生在瘴地,卻成了瘴地裡的救命草。
第四卷·瘴母攔路鈴陣破險
隊伍離普洱越來越近,可走在一片叫“黑鬆林”的地方時,卻遇到了麻煩。這裡的空氣比之前的瘴穀更渾濁,泛著一股腐臭的氣味,連騾馬都不肯往前走,不停地甩著尾巴,鼻子裡噴著粗氣。
“不對勁,這裡的瘴氣比之前的都重。”葉郎中皺著眉,從懷裡掏出一片艾草,點燃後放在鼻下,可艾草的香氣很快就被瘴氣蓋過了。他剛想說話,就見前方的霧氣裡忽然滾過來一團黑色的瘴氣,像個巨大的棉花球,所到之處,樹葉都迅速枯萎,落在地上變成了黑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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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瘴母!”隨行的向導臉色煞白,聲音都在發抖,“老人們說,瘴母是瘴氣聚成的精怪,碰到的人沒有能活下來的!”夥計們嚇得往後退,有的甚至想掉頭往回走,程硯秋也慌了,可看著葉郎中沉穩的眼神,又定了定神:“葉伯,咱們有包鈴子,一定有辦法的!”
葉郎中盯著那團瘴母,沉思片刻後說:“瘴母是濁邪之聚,最畏正氣。咱們得用包鈴子布個‘護表陣’,護住每個人的正氣,再用艾草驅瘴,才能破它。”他讓夥計們把剩下的包鈴子都拿出來,每人套上雙手的拇指和食指:“拇指屬肺經,食指屬大腸經,肺與大腸相表裡,套住這兩指,既能護住肺氣,又能讓濕濁從大腸排出,表裡兼顧,正氣才能守住。”
夥計們趕緊照做,葉郎中又讓大家圍成一個圓圈,騾馬放在中間,然後把所有的艾草都點燃,撒在圓圈周圍,艾草的濃煙升起,與瘴氣撞在一起,發出“滋滋”的聲音。可瘴母的力量實在太強,濃煙很快就被瘴氣壓了下去,有幾個夥計沒站穩,吸入了些瘴氣,頓時頭暈目眩,倒在地上。
“不好,得用包鈴子的汁增強藥力!”葉郎中大喊著,讓程硯秋把包鈴子的汁擠在碗裡,兌上白酒,給倒在地上的夥計灌下去,又把剩下的汁液灑在艾草上。白酒能溫通經絡,讓包鈴子的藥力更快地散開,果然,灑了汁液的艾草重新燃起濃煙,這一次,濃煙像有了力氣,竟然把瘴母逼退了幾分。
“大家守住陣形,彆亂!”程硯秋喊道,他看著自己手指上的包鈴子,忽然覺得一股暖意從指尖傳到心裡,原本慌亂的情緒也平靜了下來。葉郎中一邊往艾草上灑包鈴子汁,一邊念著:“肺主一身之氣,正氣存內,邪不可乾……”漸漸地,夥計們也鎮定下來,圍成的圓圈越來越穩,包鈴子的氣息與艾草的濃煙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瘴母見攻不進來,在霧氣裡翻滾著,發出刺耳的嘶鳴,可無論它怎麼衝撞,都破不了那道屏障。過了約莫半個時辰,瘴母的顏色漸漸變淺,最後像水汽一樣消散在空氣裡。夥計們都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看著手指上的包鈴子,眼裡滿是感激——剛才如果不是這小小的果實,他們恐怕都成了瘴母的養料。
葉郎中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散掉的瘴氣說:“這瘴母雖凶,可也怕咱們的‘正氣陣’。包鈴子護住了咱們的表,艾草驅了瘴,再加上大家心齊,正氣足,自然能破它。”程硯秋走過來,看著地上枯萎的樹葉,又看了看手指上的包鈴子,忽然想起祖父說過的“商道即人道”——做買賣要講誠信,走險路要靠智慧,而這智慧,往往就藏在身邊不起眼的東西裡,比如這顆從徽州帶來的紅萼果實,它沒有被寫進醫書,卻在茶馬古道上,救了一隊人的性命。
當晚紮營時,程硯秋在日誌上寫下:“包鈴子,徽州野果,套指可防瘴,配艾草可驅瘴母,實乃濟世之品。其用雖未載於文獻,然實踐之效,遠勝筆墨。”寫完後,他抬頭望向星空,星光落在手指的包鈴子上,像一顆小小的燈,照亮了前方的路——還有幾天,他們就能到達普洱,而這顆包鈴子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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