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懸。”
李誌祥壓低聲音,視線快速掠過前排幾位麵色凝重的代表。
“就算沙河縣的自來水廠真虧損得厲害,想在這兒讓大家點頭同意漲價,難啊。”
果不其然,季衛東剛在後排落座,目光掃過全場就暗自點頭。
那些消費者代表的人數和陣仗,把這所學校禮堂攪得跟戰場沒兩樣。
後排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幾個舉著“反對自來水漲價”橫幅的漢子剛扯開嗓子喊了兩句口號,就被穿黑製服的保安架著胳膊往外拖。
塑料橫幅被扯得嘩啦作響,其中一個戴草帽的漢子掙紮著回頭吼道:“憑啥不讓說話!我們是代表老百姓來的!”
話音未落,就被堵上嘴塞進了側門,隻留下滿場倒抽冷氣的聲響。
“恐怕今天難以善了。”
李誌祥咽了口唾沫,看著幾乎座無虛席的觀眾席,後脖頸直冒冷汗。
他扯了扯季衛東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這裡麵肯定有有心人組織,不然哪來這麼多人?一個價格聽證會而已……”
季衛東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敲著。
他比誰都清楚,這場看似不起眼的聽證會,一旦通過調價方案,對沙河縣家家戶戶的影響都不亞於一場小型地震。
開場的流程跟他預料的分毫不差。穿著紅領巾的少先隊員排著隊,給前排幾位頭發花白的消費者代表獻花,粉嫩的臉頰上掛著標準笑容。
緊接著就是學生們的藝術表演,古箏獨奏《漁舟唱晚》剛落,合唱隊又齊唱《讓我們蕩起雙槳》,稚嫩的童聲在禮堂裡回蕩,惹得在場觀眾紛紛鼓掌。
畢竟,麵對祖國花朵的賣力表演,必須要以最大的熱情來回應。
“這些孩子確實演得好。”
李誌祥跟著拍手,眼角餘光卻瞥見前排幾位本就緊繃著臉的代表,嘴角都柔和了幾分。
掌聲漸歇,縣水務公司的代表終於登場。
走在最前麵的是個地中海發型的中年男人,挺著微胖的肚子,胸前彆著“何誌國”的名牌。
這家夥一開口就自帶悲情buff,聲音哽咽地講述水務公司的虧損史,把管道老化說成“血管破裂”,把設備維修比作“icu搶救”,那架勢恨不得當場抹眼淚。
“我們水務人,顆顆丹心可昭日月啊!”
何誌國捶著胸口,ppt上的虧損數據紅得刺眼:“這些年為了讓全縣百姓喝上放心水,我們寧願虧損運行,從沒敢懈怠半分……”
他話鋒一轉,痛心疾首道:“可再這麼虧下去,公司就要破產了!到時候要是被外麵的資本接手,漲價隻會更狠,畢竟資本不是慈善家啊!”
說到激動處,他甚至播放了沙河沿岸的環保宣傳片,鏡頭裡清澈的河水倒映著藍天白雲,配樂煽情得讓人鼻酸。
“這些年來,我們縣水務公司在我們沙河縣母親河沙河上麵投入的環境保護資金,累計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一千萬……”
何誌國看著台下或點頭或沉思的觀眾,心裡暗暗得意——
穩了!這波情緒渲染下來,還怕拿不下這些代表?
可他高興得太早了。
“少來這套!”
前排突然響起一聲怒喝,一個穿藍色工裝的漢子“啪”地拍響桌子:“環保我們支持,但憑啥讓我們多交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