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內的青銅燭火搖曳,將關興的身影在牆壁上投射得忽明忽暗。
他指尖下的青龍偃月刀,那最後一縷微光終於緩緩斂入刀身深處,冰冷的觸感之下,卻仿佛有一顆心臟在沉穩地搏動。
那片如水波般晃動的景象,那個身穿奇異服飾的現代青年抬頭望天的孤獨背影,已深深刻入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心口處的“道源之紋”仍在持續發燙,那是一種奇異的灼痛感,並非來自皮肉,而是源自靈魂深處。
一股無形之力,仿佛一根橫跨了無儘時空的絲線,正從那遙遠的彼端,死死地拉扯著他。
這股力量,既熟悉又陌生,既是召喚,又似警告。
關興緩緩閉上雙眼,心神沉入識海。
往日裡平靜如鏡的識海此刻卻波濤洶湧,那枚盤踞中央的“道源之紋”不再是靜止的圖騰,而是像一個被喚醒的古老星盤,自行飛速流轉起來。
每一道紋路都亮起璀璨的金芒,與手中青龍刀的刀魂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鳴。
刀魂不再是單純的咆哮龍吟,而是發出一種更為複雜的、帶著悲愴與渴望的低鳴。
就在這共鳴達到頂點的刹那,一段從未見過的殘破光影,如驚雷般炸響在他的識海之中。
那是一片被鮮血浸染的皚皚白雪,地點正是他關氏一族永遠的痛——麥城。
一個與他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但氣質截然不同的青年,在殘雪中猛然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睛裡,先是茫然,隨即被無儘的悲痛與滔天的恨意所取代。
一道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在他耳畔響起,然而青年並未理會。
他隻是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父親倒下的方向,用儘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句泣血的誓言。
“若我能修仙,必斬呂蒙,護我父兄!”
那聲音,沙啞、顫抖,卻蘊含著一股足以焚燒天地的決絕意誌。
而這聲音,這語調,這其中蘊含的守護之念……竟與關興自幼時起,無數次在夢魘中聽到的低語,一模一樣!
關興猛然睜開雙眼,瞳孔劇烈收縮。
他大口喘著粗氣,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他一直以為,那隻是先祖血脈中傳承的執念,是九十九代忠魂不散的回響。
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
這不是傳承,這是共鳴!
是兩個時空,兩段生命,在某個不可思議的節點上,因同一個“護”字而產生的至高回響!
真正的起點,並非源於關氏一族的血脈,而是源於那個叫林羽的青年,在穿越之初,在那絕望的麥城雪地裡,所立下的、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護家人的不滅之念!
“護……”關興低聲念出這個字,心口的“道源之紋”仿佛得到了確認,灼熱感漸漸平息,化作一股溫潤的力量,流遍四肢百骸。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緩緩起身,將青龍刀重新供奉於原位,轉身步入了祠堂後院。
月光如水,灑在院中那副布滿塵埃與劃痕的舊甲之上。
那是父親關羽留下的遺物,自麥城之後,便再也無人能穿得動它。
關興走到近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尖輕輕觸碰在那冰冷的甲胄之上。
就在指尖與甲胄接觸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道極淡、卻純粹無比的金光,竟從甲胄的縫隙之中緩緩滲出。
那金光並不刺眼,反而帶著一種夕陽般的溫暖與悲壯。
金光在空中凝聚,緩緩化作一道頂天立地的虛影。
那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麵若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
正是他的父親,武聖關羽。
但這並非生前的父親,而是一道殘念。
他背對著關興,仿佛依舊矗立在麥城的斷崖之上,身後是血色的殘陽與無儘的敵軍。
一道低沉而雄渾的聲音,仿佛穿越了生死的界限,在關興的心底響起:“我死於忠,你當立於護。”
“忠,或為君王,或為大義,終有其形,亦有其縛。然護之一字,發於本心,行於所願,上可護天下蒼生,下可護寸土親族。忠可被縛,護則自由。”
話音落下,那道殘念虛影便如煙塵般緩緩消散,隻餘下那句話,如洪鐘大呂,在關興的腦海中反複回蕩。
關興怔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在這一刻,他終於徹底明白了。
父親當年為何寧死不降,為何明知是死路一條,也要獨守麥城。
那不是愚忠,不是為了報答劉備的知遇之恩,而是為了守護他心中那份不可動搖、不可褻瀆的“護道”之誌!
他的道,便是漢室,是天下大義。
為此,他甘願赴死。
而林羽,那個來自異世的同魂之人,他穿越而來的第一念,正是這“護道”之誌最純粹、最原始的體現——守護家人。
原來,這才是“道源之紋”真正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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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興緩緩握緊了雙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再次看向祠堂中那柄青龍偃月刀,眼神已然不同。
那不再是束縛他、壓迫他的先祖傳承,而是與他同行、誌同道合的夥伴。
他低聲自語,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仿佛是對著天地立誓:“若忠是枷鎖,那我關興所行之路,便是斬鎖之刀!”
當夜子時,萬籟俱寂,江水滔滔。
關興獨自一人,重返數日前武道回光的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