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關興”自己呢?
拋開這一切身份與枷鎖,那個最初的、最本我的關興,究竟想要什麼?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怒與悲涼自心底最深處噴湧而出,那不是對他人的怨恨,而是對自身長久以來迷失的憤怒。
他仰起頭,對著虛無的幻境蒼穹,發出了穿越輪回的怒吼:
“我不是誰的延續!我不是父親的影子,不是史書的彌補,更不是信仰的容器!”
“我是關興!我就是我自己的刀!”
吼聲中,他意誌所聚的青龍刀悍然出鞘,以開天辟地之勢,朝著那幻境的核心狠狠斬下!
這一刀,不帶任何招式,不含半分真元,純粹是他此生最本我、最純粹的意誌凝聚!
哢嚓——
血月幻境的天空,被這一刀硬生生斬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裂縫之中,無儘的血光退去,透出溫和而熟悉的光芒。
一道身影從裂縫中緩緩浮現。
他依舊穿著那一身青色戰甲,麵如重棗,長髯飄飄。
然而,他身上再無半分武聖的威嚴與煞氣,眼神中也沒有了昔日的睥睨天下。
那雙丹鳳眼中,隻剩下一個父親看待孩子時,最深沉的疲憊與欣慰。
是父親,關羽的殘念。
“我一生為‘忠’字所困,為‘義’字所累,直至身死,依舊不悟。”他的聲音不再如雷霆貫耳,而是像一位遠行歸來的父親,帶著一絲沙啞和釋然,“他們將我捧上神壇,卻不知,那神壇也是一座牢籠。興兒,你做得很好……你比我看得更遠。”
他看著關興,眼中滿是慈愛:“你若真要立下屬於自己的新道,而非我的延續,那麼這第一刀,就當斬我。”
“斬斷世人眼中的‘武聖’,斬斷你心中的‘關羽之子’,你才能成為真正的‘關興’。”
關興淚流滿麵。
眼前的父親,是他追逐了一生的背影,是他敬仰了一世的豐碑。
斬斷他,何異於斬斷自己的根?
然而,這一次,他的心中沒有半分猶豫。
他能感受到父親話語中的解脫與期盼。
這不是命令,而是一種傳承的交接,是舊時代的落幕,與新時代的開啟。
他高高舉起意誌之刃,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虛空之中。
“父親……”他哽咽道,“孩兒……明白了。”
刀,轟然劈下!
這一刀,不是斬父,而是斬斷心中那根名為“我必須成為武聖”的執念!
是斬斷過去一切的束縛與枷鎖!
刀光過處,關羽那疲憊而欣慰的身影化作點點光斑,消散在裂縫中。
緊接著,整個血月幻境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如同被敲碎的琉璃,轟然崩塌!
天穹之上,那輪懸掛了許久的血月,亦在同一時間寸寸碎裂,最終爆成一團璀璨到極致的光雨。
那不再是令人不安的血色,而是純淨、明亮的星火,億萬點星火如蒲公英的種子,洋洋灑灑,飄向人間大地。
每一縷星火悄然落地,便有一位或在田間耕作的農夫,或在街頭賣藝的武人,或在軍中操練的士兵,驀然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們緩緩拾起身邊的柴刀、木棍、戰槍,眼中原本的迷茫、麻木或狂熱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而堅定的戰意。
那不是為君王,不是為神明,而是為自己,為家園,為心中那份最樸素的守護而戰的意誌。
關興猛然睜開雙眼。
他依舊盤坐在祖祠的廢墟之上,夜風清涼,拂動他的衣角。
天空中星河璀璨,哪裡還有什麼血月的蹤影。
仿佛剛才那一場驚心動魄的試煉,隻是一場南柯一夢。
他低下頭,看向橫於膝上的青龍偃月刀。
刀身依舊,寒光凜冽。
但在靠近刀柄的刃脊之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道細如發絲的裂痕。
這裂痕並未損傷刀的鋒銳與堅固,反而像是為這柄神兵開了一扇窗。
一縷縷微光從裂痕中透出,明滅不定,深邃浩瀚,仿佛刀身之內,竟藏著一條奔流不息的璀璨星河。
這是他斬斷舊我,立下新道後,留下的獨一無二的“道痕”。
關興伸出指尖,正要輕輕撫摸那道奇異的裂痕,就在這時,一個若有若無的低笑聲,毫無征兆地從天地深處傳來,直接響徹在他的靈魂之中。
那笑聲帶著幾分玩味,幾分讚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熟悉。
“好一個‘我不是延續’……倒是有趣。”
關興渾身一僵,瞳孔驟然收縮。
因為他駭然發現,那笑聲,那語氣,竟與他記憶中林羽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猛然抬頭,望向東方天際。
隻見原本群星閃爍的夜空中,一點青金色的光芒毫無預兆地亮起,並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膨脹、凝聚。
那光芒銳利無匹,帶著斬破萬古的霸道氣息,最終在天際的最高處,緩緩凝聚成一柄頂天立地的巨大利刃輪廓。
這一次,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意誌幻影,那青金色的刀意正在飛速地由虛化實,散發出的威壓讓整片大地都開始微微顫抖。
一個新的、更為強大而神秘的存在,似乎正要撕開世界的帷幕,再度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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