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在漩渦裡撞得劈啪作響,顧塵的袖口被卷得獵獵生風。
他望著腳下正從血紅色轉為暗金的光圈,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廢棄醫院撿到的那枚玉玨——當時玉玨上的裂紋和此刻天空的裂痕,竟像出自同一隻手的刻痕。
"這是通向最終審判的入口。"神秘人的聲音被風聲撕扯得支離破碎,他的指尖滲出暗紅血珠,正按在光圈中央的陣眼上,"隻有通過這場審判,我們才能離開契約之地。
但代價......"他喉結滾動,"可能是生命。"
吳悅的警徽在幽綠天光下泛著冷光。
她突然拔槍頂住神秘人眉心,槍管上還沾著半小時前在鬼市與邪修搏鬥時的血漬:"你早知道會有今天?"風掀起她的短發,露出耳後那道淡白的疤——那是三年前為救被綁架的小學生,被歹徒用碎玻璃劃的。
神秘人沒有躲。
他望著槍口,眼底浮起某種顧塵熟悉的灰敗——像極了去年冬天,顧塵在停屍房看到的那些被執念困住的亡魂。"我家族曾經曆過。"他說,"但他們......"喉間溢出輕咳,"全死了。"
顧塵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注意到神秘人說"家族"時,左手無意識地撫過心口——那裡有個菱形胎記,和三天前在舊檔案裡看到的"血契後裔"標記一模一樣。"既然全死了,你怎麼活下來的?"他一步跨到吳悅身側,擋住她微微發抖的手背,"你在利用我們贖罪?
還是複仇?"
沙地上的光圈突然滲出黑霧,纏繞住三人腳踝。
神秘人低頭盯著那些蠕動的黑霧,像是在看某種刻進骨血的詛咒:"如果我不這麼做......"他猛地抬頭,眼睛裡燃著顧塵從未見過的火,"下個月十五,月全食時,九處封印會同時崩解。
鬼市的邪修、冥河的渡魂人、甚至被鎮壓在昆侖的上古凶獸......"他的聲音突然哽住,"都會湧進陽間。"
吳悅的槍慢慢垂了下去。
她想起上周在法醫室看到的屍體——死者心臟被挖走,胸腔裡塞滿了寫著詛咒的黃符。
當時老法醫說,這種手法失傳至少三十年。"所以我們的命......"她聲音發顫,"隻是你的籌碼?"
"不是籌碼。"神秘人突然抓住她持槍的手,指甲幾乎掐進她皮膚,"是最後一把鑰匙。
隻有你們的命魂足夠純粹——顧塵的執念是真相,你的執念是正義,而我......"他鬆開手,退後兩步,"我的執念是贖罪。"
話音未落,光圈中央騰起一道藍光。
那光凝成一麵鏡子,卻比鏡子更清晰——顧塵看見十七歲的自己站在巷口,渾身是血地抱著斷氣的發小;吳悅看見二十三歲的自己跪在走廊裡,撕碎的處分文件散了一地,她哭著喊"我要查下去";神秘人則看見八歲的自己縮在衣櫃裡,透過縫隙看著父母被黑霧裹住,最後隻剩兩截染血的袖扣。
顧塵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那是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的傷疤——發小為了替他擋刀,被混混捅穿了心臟。
他摸著口袋裡那枚碎成三瓣的玉玨,忽然明白為什麼這玉玨總在關鍵時刻發燙:那是發小臨死前塞進他手心的,上麵還沾著未乾的血。
吳悅伸手觸碰鏡中自己,指尖穿過光影,觸到的卻是臉上的濕意。
她想起局長拍著桌子罵她"瘋了"時的樣子,想起同事說"你這樣當不了好警察"時的冷笑,可她還是翻遍了十年前的舊案卷宗——因為那個被懸案困住的受害者,是她去世的媽媽最疼愛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