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殿內的寒氣順著青石板縫鑽進修道服領口,顧塵能清晰聽見吳悅吞咽口水的聲音。
為首審判者的麵具上,哭嚎的人臉正隨著它的話音扭曲變形,那些被拚湊的五官時而重疊成神秘人的青年模樣,時而又裂開露出底下猩紅的眼瞳。
"你背棄了契約,私自引導外人進入此地,罪無可恕。"麵具發出的噪音像生鏽的齒輪在腦仁裡碾過,九根權杖的藍光同時掃過神秘人胸口——那裡有道暗紅印記正在皮膚下翻湧,像團被壓製的活火。
神秘人喉結滾動兩下,原本藏在陰影裡的手指深深掐進掌心。
他的聲音比青銅柱還冷:"我沒有選擇。
如果不這麼做,整個世界都會被卷入更大的災難。"
顧塵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注意到神秘人說"整個世界"時,舌尖無意識地頂了頂後槽牙——這是極度克製情緒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三個月前在廢棄醫院,神秘人也是用這種繃緊的尾音說"你們活不過今晚",結果他們在停屍房撞見了會啃食靈魂的屍魃。
"他的家族覆滅可能與這些審判者有關。"顧塵側身擋住吳悅半步,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尖,"小心他們的權杖,藍光頻率和停屍房屍斑吻合,可能是某種靈魂鎖。"
吳悅的手指在腰間摸了摸——那裡本彆著配槍,此刻卻隻摸到空蕩蕩的槍套。
青銅殿的規則顯然不允許帶凡鐵,她反手攥住顧塵袖口,指甲在布料上掐出月牙印:"我信你,但先解決眼前的。"
為首審判者的權杖突然重重敲擊地麵,青石板應聲裂開蛛網紋。
藍光翻湧間,半空中浮現出流動的畫麵:朱漆剝落的祠堂裡,二十來個穿玄色長袍的人跪在蒲團上,最前排的青年正是神秘人年輕時的模樣。
他麵前擺著張血寫的契約,墨跡還在往下滴,滴在青磚上綻開詭異的花。
"簽。"畫麵裡傳來模糊的命令,青年抬頭時眼眶通紅,"可這會讓整個家族淪為......"
"淪為祭品?"審判者的麵具發出刺耳的笑,畫麵突然加速——青年被按在供桌上,匕首劃開掌心,血滴在契約上蒸騰起黑霧;族人們突然捂住喉嚨,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最後隻剩二十具焦黑的骨架;青年在暴雨中狂奔,背後追著九道藍光,其中一道刺穿他左肩,留下現在這道暗紅印記。
"背叛契約者必受懲罰。"審判者的權杖指向顧塵和吳悅,"而你的同伴,將因你的罪孽付出代價。"
吳悅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三天前在老宅地窖,神秘人說"跟我來能找到連環殺人案的真相",現在想來,那些被挖去心臟的死者胸口,都有類似他的暗紅印記。
她抓住神秘人肩膀搖晃:"所以你早知道會引我們來這裡?
早知道這些審判者會拿我們當籌碼?"
神秘人閉了閉眼,喉結動了動,最終低低"嗯"了一聲。
他左肩的印記突然燙得驚人,隔著兩層布料都能灼痛吳悅的掌心:"我以為......以為隻要在契約生效前找到破局的關鍵。
但三天前在沙漠,那隻吞了七個活人的鱗甲獸......"
"沙漠巨獸的鱗片。"顧塵突然插話。
他盯著審判者權杖上流轉的符文,那些淡藍色紋路與在沙漠裡撿到的鱗甲碎片上的刻痕,竟有七分相似,"你們不是規則的製定者,是執行者。
真正的契約主,是藏在更深處的東西。"
九名黑袍人同時轉頭,兜帽下的陰影裡傳來此起彼伏的低吟。
為首者的麵具裂開更多縫隙,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猩紅眼球:"聰明的偵探,可惜知道得太多的人,活不過今夜。"
話音未落,顧塵腳邊的青石板突然塌陷。
他本能拽住吳悅往下墜,餘光瞥見神秘人被一道藍光纏住腳踝——那光像有生命的蛇,正往他腿上攀爬。
"試煉開始。"審判者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穿過深淵通道,找到"淨化之種"。
活著回來的人,獲得赦免;死在裡麵的......"它沒說完,青銅殿的穹頂已閉合,隻剩通道裡的風聲呼呼灌耳。
下墜的時間比想象中短。
顧塵摔在腐葉堆上滾了兩圈,抬頭就撞進一片漆黑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