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樂園島_子夜異聞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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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樂園島(1 / 2)

太平洋腹地,這片被遺忘的蔚藍中央,漂浮著一座孤懸的島嶼。地圖上沒有它的名字,航線上不標注它的存在,隻有少數掌握著世界命脈的人,才知曉它真正的稱謂——“樂園島”。這名字像裹著蜜糖的毒藥,散發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蜜。島嶼被層巒疊嶂的蒼翠覆蓋,白沙海岸線完美得如同假象,最中央,一座通體銀白、宛如未來神殿的建築群拔地而起,冰冷地反射著陽光。巨大的私人碼頭停泊著幾艘線條流暢、如同海上宮殿的超級遊艇,無聲宣告著訪客的身份——他們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我,林風,一個曾經在硝煙和泥濘裡摸爬滾打過的退役特種兵,此刻卻像一件被精心包裝的貨物,藏身於“海神號”貨輪最底層悶熱肮臟的船艙。鐵鏽和劣質機油混合著鹹腥海風的氣味,鑽進鼻孔,幾乎令人窒息。身邊蜷縮著幾個同樣沉默的孩子,年齡不等,最大的不過十三四歲,最小的可能隻有七八歲。他們眼神空洞,帶著長途顛簸後的麻木和對未知的茫然恐懼。船艙壁上凝結的水珠緩慢滑落,滴在肮臟的金屬地板上,發出單調而壓抑的“嗒、嗒”聲,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角落裡,一個瘦小的身影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聲音乾澀空洞。一個穿著深藍色製服、袖口繡著奇特金色齒輪徽記的守衛不耐煩地走過去,粗暴地踢了那孩子一腳:“閉嘴!想死也彆連累我們!”孩子像受驚的小動物般猛地縮成一團,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隻有瘦弱的肩膀在黑暗中無聲地劇烈顫抖。那守衛罵罵咧咧地走開,金屬靴底踩在鐵板上,發出刺耳的哐當聲。

我閉上眼睛,弟弟小海的麵容清晰地浮現在黑暗裡。一年前,那個陽光明媚得刺眼的午後,他在我們那個破敗小鎮唯一的小公園裡蕩秋千,笑得像隻無憂無慮的小鳥。我去給他買根冰棍的工夫,再回來,秋千還在空蕩地搖晃,人卻像被蒸發的水汽,消失得無影無蹤。監控模糊不清,線索如同斷線的風箏。直到三個月前,一個代號“鼴鼠”的線人,用他那條命,換來一個浸透血漬的坐標和一個名字——樂園島。

鼴鼠最後的聲音還在我耳邊回響:“林風…彆去…那是地獄…但小海…他可能還在…被他們弄成了…‘人偶’…”通訊戛然而止,隻剩下電流的嘶嘶聲,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耳膜。

“樂園島”……地獄……人偶……

這幾個詞像燒紅的烙鐵,日夜灼燙著我的心臟。為了小海,就算是真正的地獄,我也必須闖一闖。我偽造身份,賄賂了“海神號”上一個貪婪的大副,成了這艘“死亡渡船”上最沉默的“貨物看守”之一。

幾天幾夜的航行後,海水的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呈現出一種近乎墨藍的質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混合著花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金屬或消毒液的冰冷氣息。前方,樂園島的輪廓在薄霧中顯現,它比我想象中更加龐大,也更加詭異。那銀白色的建築群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巨獸的鱗片,冷漠地俯視著靠近的一切。

“海神號”緩緩駛入島嶼背麵的一個隱蔽港灣。這裡戒備森嚴,高聳的合金閘門無聲滑開,露出內部巨大的船塢。船停穩後,沉重的跳板放下。一隊穿著和船上守衛同樣深藍色製服、但裝備明顯更加精良、眼神也更加冷酷的島衛迅速登船。

“貨物清點!”一個頭目模樣的男人用毫無起伏的聲音命令道。他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額頭斜劃到下巴,像一條扭曲的蜈蚣,代號“刀疤”。

船上的守衛立刻粗暴地將我們這些“貨物”驅趕起來,排成一列。孩子們被推搡著,跌跌撞撞地走下跳板。港口地麵光滑如鏡,倒映著上方慘白的燈光和我們卑微的身影。空氣中那股花香混合消毒水的冰冷氣味更加濃鬱了,隱隱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甜腥?像鐵鏽,又不完全是。

刀疤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每一個孩子的臉,最後落在我身上。他微微眯起眼,那道蜈蚣般的傷疤隨之扭動了一下:“新來的看守?看著臉生。”

我的心猛地一沉,肌肉瞬間繃緊,但臉上竭力維持著船上守衛特有的那種麻木和順從。我微微低頭,用刻意改變的沙啞嗓音回答:“是,長官。剛調過來,船上的霍克隊長安排的。”

“霍克?”刀疤哼了一聲,眼神裡的審視並未褪去,“那老酒鬼還沒被泡爛?行吧,跟上。看好你的‘貨’,彆出岔子。島上規矩,多看,少問,管住嘴,才能活得久。”他不再看我,轉身大步走在前麵。

我們被驅趕著穿過一條長長的、純白色的通道。牆壁光滑得能映出人影,頭頂是柔和的、仿佛沒有來源的冷光。通道裡除了我們雜亂的腳步聲和孩子們壓抑的抽泣聲,再無其他聲響,死寂得可怕。通道儘頭,是一排巨大的升降梯。刀疤按下一個按鈕,冰冷的金屬門無聲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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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梯急速下降,失重感襲來。數字在麵板上飛速跳動:1、2、3……一直降到7層才停下。門開了,一股更加濃烈、冰冷刺骨的消毒水和防腐劑的氣味撲麵而來,混合著一種更清晰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味,鑽入鼻腔深處,幾乎令人窒息。眼前是一條更加寬闊、但同樣純白的走廊,兩側是無數扇一模一樣的、厚重的合金門,門上有小小的觀察窗。這裡的光線更加昏暗慘白,像是醫院太平間的通道。

“男孩左邊,女孩右邊!動作快!”刀疤厲聲喝道。守衛們粗暴地將孩子們分開,像驅趕牲口一樣推進不同的合金門內。

我負責押送幾個男孩。門在我身後沉重地關上,發出沉悶的“砰”聲,隔絕了外界。房間很大,牆壁、地板、天花板都是毫無生氣的慘白。幾十張簡易的金屬床鋪排列著,上麵隻有薄薄的白色墊褥。空氣冰冷得刺骨。一些早先抵達的孩子已經麻木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像一尊尊沒有靈魂的蠟像。新來的孩子們被這景象嚇住了,站在原地,茫然無措,壓抑的哭聲在冰冷的空間裡低低回蕩。

“都安靜!聽著!”一個穿著白色無菌服、戴著口罩和護目鏡的女人走了進來,聲音透過口罩顯得異常冰冷平板,如同機器合成,“這裡是‘新生營’。記住你們的編號,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名字。”她指著每個孩子胸口彆上的一個金屬小牌,上麵刻著一串冰冷的數字。“每天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按時注射。不準吵鬨,不準亂跑。聽話,才有機會去上麵享福。”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驚恐的小臉,“不聽話……後果你們不會想知道的。”

她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我身上:“新來的看守?帶他們去清洗區,準備第一次基礎淨化流程。”她遞給我一張磁卡。

“是。”我接過磁卡,努力壓下心頭翻湧的寒意。注射?淨化?這些詞像冰冷的針,刺進我的神經。我催促著分配給自己的那幾個孩子,跟著指示牌走向走廊深處一個標著“清洗淨化區”的門口。

巨大的房間內,水汽氤氳。一排排蓮蓬頭噴灑著溫度適宜的溫水。幾個同樣穿著白色無菌服的工作人員麵無表情地指揮著孩子們脫掉肮臟的舊衣服,站到水流下。孩子們赤裸的身體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大多瘦骨嶙峋,皮膚上帶著汙垢和隱約的傷痕。水流衝刷著他們,也衝刷著我緊繃的神經。我必須在這些麻木的小臉中,找到小海!

我的目光焦急地掃過一張張臉孔。瘦削,蒼白,驚恐,麻木……都不是。就在焦慮幾乎要將我吞噬時,我的視線猛地定格在角落一個正被粗暴擦拭後背的男孩身上。水流順著他濕漉漉的黑發淌下,滑過耳廓——那裡,左耳垂靠上一點的地方,有一小塊淺褐色的、形似小魚的胎記!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中了我!

小海!真的是小海!

他看起來比我記憶中瘦弱太多,臉頰凹陷下去,曾經靈動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深潭般的空洞和茫然,被水汽蒸騰著,像蒙了一層永遠擦不掉的灰翳。工作人員正用力擦洗他的後背,他似乎毫無知覺,隻是機械地站著,任由擺布。

一股熱血猛地衝上頭頂,憤怒和心痛幾乎讓我失控衝過去。我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那尖銳的痛楚強迫自己冷靜。不能暴露!現在衝過去,不僅救不了他,我們兩個都會立刻完蛋!必須忍耐,等待機會!

一個工作人員似乎嫌小海動作慢了,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小海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空洞的眼神裡連一絲波動都沒有,隻是順從地站直,繼續像個木偶一樣接受擦拭。

我的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喉嚨裡湧上鐵鏽般的腥甜。就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d區清洗完畢,準備轉移至‘初篩室’。看守,帶好你的組。”

是另一個穿無菌服的人。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幾乎黏在小海身上的目光,用儘可能平穩的聲音回答:“明白。”我走過去,示意小海和另外幾個孩子跟上。小海順從地邁開腳步,動作有些遲緩僵硬,像關節生了鏽的玩具。他經過我身邊時,距離很近,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殘留的廉價肥皂味和那無處不在的消毒水氣息。那雙曾經亮晶晶看著我的眼睛,此刻像蒙塵的玻璃珠,沒有焦點,沒有認出我的任何跡象。一股冰冷的絕望攫住了我,比這地下七層的寒氣更甚。

我們被帶到另一個房間——“初篩室”。這裡更像一個冰冷的診所。幾台閃爍著指示燈、發出低沉嗡鳴的儀器排列著。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醫生或者說研究員)麵無表情地指揮孩子們躺上鋪著白色消毒床單的檢查台。

“放鬆,隻是常規檢查。”一個研究員的聲音毫無溫度,他拿起一個連著導線的金屬貼片,熟練地貼在一個孩子額頭上。孩子嚇得渾身發抖,研究員卻視若無睹,手指在儀器麵板上快速操作著。屏幕上瞬間跳出一堆快速滾動的數據和複雜的波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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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活躍度閾值偏低,穩定性良好。初級適配。”研究員對著旁邊的記錄員報出一串術語。

接著是抽血。細長的針頭刺入孩子纖細的胳膊,暗紅的血液被緩緩吸入真空管。孩子疼得小臉皺成一團,眼淚無聲地流下,卻不敢哭出聲。研究員隻是冷漠地拔出針頭,貼上止血貼,示意下一個。

輪到小海了。他像個破舊的布娃娃一樣被擺弄上檢查台。當冰冷的金屬貼片觸碰到他的額頭時,他的身體幾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那種令人心碎的麻木。研究員看著屏幕,微微點頭:“生理指標符合,神經耐受性優秀。標記為‘a級容器’,優先進入‘樂園劇場’序列。”

a級容器?樂園劇場?這些冰冷的詞語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的心臟。小海被帶下檢查台,走向另一扇門。我看著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那扇門沉重地關上,隔絕了我的視線,也像在我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一個真正的看守一樣在地下七層巡邏,熟悉著這鋼鐵囚籠的每一個角落。壓抑無處不在。孩子們被編號管理,行動軌跡被嚴格限製在各自的區域。每天固定時間,會有穿著白色無菌服的研究員推著小車進來,進行所謂的“營養補充”注射。針頭刺入孩子們細嫩的胳膊,推入淡藍色的藥液。孩子們大多麻木地接受,隻有少數會流露出本能的恐懼和抗拒,但立刻會被守衛粗暴地按住強製執行。注射後不久,孩子們會變得更加安靜,眼神更加空洞,行動也更加遲緩,仿佛靈魂被那藍色的液體一點點抽離。

偶爾,會有個彆孩子因為不明原因被幾個守衛強硬地帶走,再也沒有回來。沒有人解釋,隻有其他孩子眼中加深的恐懼和死寂。空氣中那股混合著花香、消毒水和甜腥的氣味,如同無形的枷鎖,越來越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一次深夜巡邏,我經過一條僻靜的走廊拐角,隱約聽到壓抑的爭執聲。

“……第七批了,損耗率還在上升!‘瓊漿’的產量要求卻在翻倍!壓力全在我們‘培育部’頭上!”一個帶著焦慮和疲憊的聲音,壓得很低。

“抱怨有什麼用?‘先生們’的耐心是有限的。上麵說了,非常時期,非常手段。‘耗材’來源會加大力度補充,你們隻管按新配方提高‘活性因子’提取效率!‘樂園劇場’的演出不能停,‘貴客’們的需求必須滿足!”另一個聲音更加冰冷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活性因子’…那是孩子的命!新配方刺激太強,神經崩潰的速度在加快!這樣下去……”

“夠了!做好你的事!記住你的位置!想想‘長生宴’上的席位,想想你家人賬戶裡的數字!收起你無用的憐憫!”強硬的聲音帶著威脅打斷了他。

腳步聲響起,說話的人似乎分開了。我緊貼在冰冷的牆壁陰影裡,屏住呼吸,心臟狂跳。“瓊漿”、“活性因子”、“耗材”、“長生宴”……這些詞語如同黑暗中炸響的驚雷,將我之前模糊的猜測轟擊得粉碎,露出了血淋淋的真相內核!他們不僅囚禁孩子,更是在用他們的生命,提煉某種維係權貴長生的東西!而“樂園劇場”……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小海被標記為“a級容器”,優先進入那裡……

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攫住了我。我必須想辦法上去!進入那個所謂的“樂園劇場”!那裡一定有核心的秘密,小海也在那裡!

機會很快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了。幾天後,地下七層的守衛頭目刀疤在集合時宣布:“‘樂園劇場’需要臨時增派外圍安保人手。誰熟悉監控係統操作?站出來!”

我心頭猛地一跳,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向前一步:“報告長官!我以前在安保公司乾過,熟悉主流監控係統操作!”

刀疤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銳利地掃視著我,那道蜈蚣般的傷疤在燈光下顯得更加猙獰。他沉默了幾秒鐘,那短暫的幾秒仿佛被無限拉長,冰冷的空氣凝固在我的肺葉裡。終於,他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冷硬:“行,就你了。今晚七點,到b3層監控中心報到。記住,管好你的眼睛和嘴巴,不該看的彆看,不該說的彆說。出了岔子,我親手把你扔進反應爐!”

“是!長官!”我挺直身體,聲音洪亮,竭力掩飾著內心的狂跳和激動。b3層!通往地獄核心的門票,終於撕開了一角!

晚上七點整,我準時抵達b3層的監控中心。與地下七層的壓抑冰冷不同,這裡的空間異常開闊明亮。一整麵巨大的弧形屏幕牆占據了視野中心,上麵分割成上百個大小不一的監控畫麵,無聲地播放著島嶼各個角落的實時影像:陽光明媚的海灘、綠草如茵的高爾夫球場、奢華的餐廳酒吧、以及……一座宏偉得如同古羅馬競技場般的圓形建築——那一定就是“樂園劇場”!

屏幕牆前,是一排排複雜的控製台,穿著黑色製服的技術人員正專注地操作著。空氣中彌漫著電子設備特有的低鳴和輕微的臭氧味。一個神情嚴肅、佩戴著更高階金色齒輪徽章的主管分配了我的位置——負責劇場外圍幾個次要入口通道的監控畫麵輪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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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緊人群異常聚集和可疑個體,”主管冷冰冰地交代,“特彆是靠近‘貴賓專屬通道’的區域。演出期間,任何未經授權的接近者,立即通知行動組。明白?”

“明白!”我坐到指定的控製台前,戴上耳機。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主屏幕上那個圓形劇場的畫麵所吸引。畫麵裡,劇場內部燈火輝煌,金碧輝煌,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宛如真正的天堂。穿著考究、氣度不凡的男男女女正手持晶瑩剔透的酒杯,優雅地步入其中。他們談笑風生,臉上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和滿足。每個人的手背上,幾乎都隱約可見一個或深或淺的藍色斑點,像是不小心沾染的顏料,又像是某種印記。我猛地想起在“海神號”賭場見過的那個富豪手背上的藍斑!原來如此!這就是長期服用那所謂“長生藥”的代價?

突然,主屏幕上的畫麵切換到了舞台後台區域的一角。我的心跳驟然停止!一群孩子正被穿著統一白色演出服的工作人員引導著,排著隊走向舞台。他們穿著華麗繁複的演出服,小臉上塗抹著濃重而精致的油彩,遮掩了原本的膚色。然而,就在這驚鴻一瞥中,我看到了!那個走在隊伍中段、身形瘦小的男孩!即使隔著油彩,我也認出了他左耳廓上方那塊淺褐色的小魚胎記!

小海!他被濃重的油彩覆蓋,像戴了一張僵硬的麵具,曾經空洞的眼睛此刻在油彩的襯托下,更像兩顆毫無光澤的黑色玻璃珠。他的動作完全同步於他前麵和後麵的孩子,抬腿,邁步,轉身,精準得如同工廠流水線上的機械臂,沒有一絲一毫屬於活人的偏差和猶豫。

就在這時,一個技術人員在主控製台前操作了幾下,劇場後台的監控畫麵被放大,清晰地顯示在其中一個分屏上。我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頭發花白、戴著厚厚眼鏡的老研究員,正拿著一個類似噴霧的裝置,對著即將上台的孩子們的臉部,尤其是口鼻部位,仔細地噴灑著一種淡金色的霧氣。孩子們木然地接受著,沒有任何閃避或反應。

“老卡爾又在做‘上台前穩定’了。”旁邊一個年輕的技術員隨口對同伴嘀咕了一句,聲音不大,但通過耳機清晰地傳到我耳中。

“嗯,‘黃金霧’,效果立竿見影,保證演出絕對‘完美’。”另一個技術員懶洋洋地回應。

黃金霧?穩定?我看著小海和其他孩子像被操控的木偶一樣接受著噴灑,那淡金色的霧氣仿佛滲入了他們的皮膚,凝固了他們最後一點可能存在的生物本能。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骨一路竄上頭頂。這哪裡是演出?這分明是……獻祭前的儀式!

劇場內,輝煌的燈光驟然暗下,隻留下舞台中心一束巨大的追光。輕柔如夢幻般的音樂緩緩流淌開來。舞台深處,厚重的帷幕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一群孩子走了出來。他們穿著綴滿亮片和水鑽的華麗演出服,在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光芒。小海就在其中,位置靠前。濃重的舞台油彩掩蓋了他所有的表情,隻留下一張如同精心燒製的瓷娃娃般完美而僵硬的臉。他的眼睛,在強光下,空洞得如同深淵。

音樂變得歡快起來,是那種甜膩得發齁的童謠旋律。孩子們立刻開始了表演。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踢腿,旋轉,跳躍,抬手,微笑……每一個動作都如同用最精密的尺子丈量過,角度、力度、幅度,分毫不差。數十個孩子,仿佛共享著同一個大腦發出的指令,是真正意義上的同步。那僵硬而標準的“微笑”掛在油彩覆蓋的臉上,沒有一絲溫度,隻有一種被精心設計的、空洞的“愉悅”。

台下,那些衣著光鮮的“貴賓”們,手背上的藍色斑點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他們舒適地靠在柔軟的沙發椅上,有的輕輕搖晃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有的低聲交談,臉上帶著欣賞藝術品的陶醉和滿足。一個肥胖的男人甚至隨著音樂輕輕用戴著碩大寶石戒指的手指敲打著膝蓋,咧開嘴笑著,露出被雪茄熏黃的牙齒。那笑容裡,是赤裸裸的、對絕對控製下“完美表演”的欣賞,是對眼前這些被剝奪了靈魂的“人偶”的玩味。

“瞧這整齊度!真是完美的‘藝術’!”我身後不遠處,一個技術員看著監控畫麵,忍不住讚歎。

“那當然,卡爾博士的神經抑製和同步技術可是‘樂園’的核心資產。沒有這些‘小天使’,哪來的‘瓊漿’?”另一個技術員嗤笑一聲,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

瓊漿!又是這個詞!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我的太陽穴。我死死盯著屏幕裡的小海,他正完成一個高難度的集體旋轉跳躍,動作精準得像鐘表齒輪。他落地時,目光似乎無意識地掃過上方某個監控探頭的方向。那一瞬間,在那濃重的油彩和空洞的眼神之下,我仿佛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不存在的波動。像深潭最底部,被投入一顆微小石子後泛起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是我的錯覺嗎?還是……小海的意識深處,還殘留著一絲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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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孩子們排著同樣精準的隊列退場,消失在帷幕之後。貴賓們意猶未儘地起身,談笑著,在侍者的引導下,走向劇場深處一扇更加隱蔽、裝飾著繁複金色藤蔓浮雕的大門。門楣上,用古老的哥特字體鐫刻著兩個詞——“長生殿”。

“好了,外圍警戒解除,進入常規輪巡。”主管的聲音在頻道裡響起。我壓抑著翻江倒海的內心,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長生殿”那扇緊閉的大門上移開,重新投入到外圍通道那些無關緊要的畫麵中。

接下來的幾天,我利用輪班間隙,像幽靈一樣在b3層遊蕩,利用特種偵察的本能,瘋狂地記憶著這裡的結構、守衛巡邏規律、通風管道走向,試圖拚湊出一條通往更核心區域的路徑。然而,通往“長生殿”和更深區域的通道守衛森嚴,生物識彆門禁閃爍著冰冷的紅光,幾乎沒有漏洞可鑽。

就在我焦灼萬分時,一次偶然的機會出現了。那天深夜,我結束輪班,剛走到監控中心外的休息區,就看到那個在後台噴灑“黃金霧”的老研究員——卡爾博士,正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自動咖啡機旁,顯得疲憊不堪。他厚厚的眼鏡片後麵,眼神呆滯地望著手中幾乎涼透的咖啡,手指神經質地微微顫抖著。他胸前的名牌上除了名字,還印著一個醒目的紅色字母“Γ”——伽馬級權限,遠高於普通研究員。

我心中一動,假裝也去接咖啡,自然地坐到了他對麵不遠的位置。咖啡機嗡嗡作響。我端起杯子,裝作漫不經心地歎了口氣,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語:“……那些孩子……跳得真‘好’,好得……不像人。”

卡爾博士的身體猛地一顫,像被電流擊中。他倏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死死盯著我,眼神裡充滿了驚愕、恐懼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瘋狂。他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又像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他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沒有其他人注意這個角落。

“你……你懂什麼?”他的聲音嘶啞乾澀,像砂紙摩擦,“那是……那是必要的犧牲!為了更偉大的目標!為了……進化!”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壓低,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沒有痛苦,哪來的‘瓊漿’?沒有‘瓊漿’,哪來的永恒?你……一個看守,也配質疑?”

“犧牲?”我迎著他瘋狂的目光,聲音壓得更低,像冰冷的刀子,“用幾百個孩子的靈魂和生命,去換取一小撮人扭曲的長生?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偉大’?那些‘瓊漿’,到底是什麼?”

“閉嘴!你懂什麼!”卡爾博士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幾乎要跳起來,但他強行克製住了,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他湊近我,眼鏡片幾乎要碰到我的臉,濃重的消毒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味撲麵而來,他急促地喘息著,聲音如同毒蛇吐信:“‘瓊漿’?哈!那是生命最純粹的本源!是‘活性因子’的精華!是……是腦髓!是那些小容器們……在藥物催化下,大腦深處分泌的最精純的生命原液!每一次完美的表演,每一次神經被藥物精準壓製和激發到極致,都是在為‘瓊漿’的生成……獻祭!”他眼中閃爍著一種混合著恐懼、罪惡感和扭曲科學狂熱的詭異光芒,“我們剝離痛苦,保留……純粹的‘生命能’!這是……最偉大的生化萃取藝術!”

腦髓?!生命原液?!獻祭?!

這三個詞如同三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後槽牙才沒當場吐出來。原來每晚那看似完美的歌舞升平,竟是如此血腥而精密的屠宰場!孩子們在藥物的操控下,將自身最本源的生命力,連同痛苦一起被“萃取”,化作了貴賓杯中那延長他人腐朽生命的“瓊漿”!

卡爾博士似乎被自己脫口而出的真相嚇到了,也或許是他長久壓抑的罪惡感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手指冰涼如同鐵鉗,眼神混亂而絕望,語無倫次地低吼:“他們快撐不住了!……新配方……刺激太強……崩潰……不可逆的神經崩解!……‘容器’在加速報廢!……損耗……損耗太大了!……‘先生們’要更多……更多‘耗材’!……魔鬼……我們都是魔鬼……”他猛地鬆開手,像被燙到一樣,抓起自己的咖啡杯,跌跌撞撞地衝出了休息區,消失在走廊儘頭。

我僵在原地,手臂上被他抓過的地方一片冰涼。他的話像淬毒的冰錐,一遍遍戳擊著我的理智。損耗?報廢?小海是“a級容器”,意味著他承受的藥力更強,被“榨取”得更狠,也意味著……他崩潰的速度可能更快!時間,真的不多了!

卡爾博士透露的信息,尤其是那個“新配方刺激過強”和“加速損耗”,如同在我心中點燃了一把焦灼的野火。我必須儘快行動!常規的潛入路徑已被證明行不通,我需要一個更直接、更混亂的機會。而機會,往往隱藏在巨大的變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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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島上的氣氛明顯緊張起來。守衛的巡邏頻率增加了,監控中心裡,主管和技術員們臉上的表情也多了幾分凝重。一次輪班時,我聽到主管在通訊頻道裡嚴厲地訓斥一個負責物資盤點的守衛:

“……廢物!‘長生宴’後天就要舉行!這次有三位‘元老級’先生親臨!‘瓊漿’儲備還差整整兩個標準單位!培育部是乾什麼吃的?立刻去催!告訴他們,如果耽誤了‘元老’們的宴會,整個部門都準備去填海吧!”

長生宴!元老親臨!瓊漿儲備不足!

這幾個關鍵詞瞬間點燃了我的神經。混亂!這是製造混亂的最佳時機!當最高權力者親臨,而至關重要的“瓊漿”供應卻出現問題,整個島嶼的管理層必然承受著前所未有的高壓,守衛的注意力會被嚴重牽扯,漏洞必然會出現!

我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不動聲色地繼續監控著屏幕。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海中迅速成型:利用“長生宴”當晚的混亂,潛入“樂園劇場”後台,找到小海,然後……我需要一條退路,一條能帶著小海徹底逃離這地獄的退路。我的目光掃過巨大的監控屏幕牆,落在了島嶼結構圖的某個角落——能源核心區!那裡有備用電源和……緊急逃生潛艇的港口!那是唯一可能逃出生天的路徑!但通往那裡的通道,必然是最為森嚴的禁區。

就在我苦思如何突破能源區防禦時,一個意想不到的“助力”出現了——天氣。島上的氣象預報係統發出了越來越強烈的警報。一場規模空前的熱帶風暴“海龍”,正以驚人的速度在西北太平洋生成,其預測路徑直指樂園島!預計抵達時間,恰好就在“長生宴”舉行後的幾小時內!

風暴!混亂之上,再加天災!

刀疤在集合守衛時,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長生宴’絕不能出任何差錯!風暴預警已經升級為紅色!宴會結束後,所有非核心人員立刻進入地下掩體!核心安保力量,重點保護‘先生們’安全撤離和確保‘培育中心’、‘長生殿’及能源核心的絕對安全!誰他媽敢掉鏈子,老子把他扔風暴眼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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