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一早推開縣委辦的門,孫連城正抱著一摞文件從走廊那頭快步走來,手裡還拎著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褲腳沾著露水。
“剛從柳溝回來,十二個村,八個簽了,東坪和柳溝還在磨。”孫連城把包往桌上一撂,嘩啦倒出一堆山貨樣品:乾菌子、野核桃、曬得發黑的山棗,還有幾捆捆得整整齊齊的藤條。
“他們怕啥?”丁義珍抓起一把菌子,捏了捏,脆得掉渣。
“怕咱們壓價,說外麵收三塊,你這兒給兩塊五,是不是想趁機吃大戶。”孫連城苦笑,“還有人說,等秋深了貨少,價格自然漲,現在賣虧了。”
丁義珍把菌子往桌上一撒:“咱們是來搶市場的,不是來跟農民算賬的。你馬上帶人再跑一趟,把價目表貼到村委會門口,寫清楚:一級乾菌三塊二,二級兩塊九,三級兩塊六。當場驗貨,當場打款。再加一條——三個月內,若市場價漲了,差價補。”
孫連城眼睛一亮:“補差?這招狠。”
“不狠,他們不信。”丁義珍抓起電話,“叫農業局老李,十分鐘內到會議室,咱們得把分級標準定下來,白紙黑字,掛到每個收購點。”
十分鐘後,縣農業局技術員抱著一塊硬紙板進了屋,上麵貼著三排樣品,標著“金山縣山貨分級標準試行)”。
“這事兒得透明。”丁義珍指著板子,“農戶自己摘的,自己送樣,當場定級。誰要是偷偷降一級,罰他三個月工資。”
當天下午,孫連城帶著標準牌和pos機,直奔東坪村。村口大槐樹下,十幾個村民圍成一圈,手裡攥著曬乾的貨,眼神警惕。
“我們村支書說了,統一分配,不能一家一戶亂來。”一個穿藍布衫的老頭站在人群前,手裡捏著合同,沒簽字。
“分配?”孫連城把pos機往石頭上一放,“錢直接打到卡裡,您老能查流水。村集體服務費另算,一分不少,但不能從貨款裡扣。”
老頭不吭聲了。
孫連城當場打開一包野核桃,挑出三顆個頭均勻的:“一級,三塊二。”又從另一袋裡翻出幾個碎的:“三級,兩塊六。”轉頭對身後工作人員說:“打款。”
手機“叮”一聲,旁邊一個年輕媳婦低頭一看,愣了:“真到賬了?”
“不信你查。”孫連城把pos小票遞過去。
女人抬頭,笑了:“我簽!”
一圈人跟著動了,合同嘩嘩地簽。東坪村當天簽約率衝到百分之八十五。
柳溝村更乾脆,村支書聽說東坪那邊補差價,立馬召集村民大會,自己站台上說:“咱不能再等了,丁縣長說話算話,咱們再拖,船跑了,錢就飛了。”
當天夜裡,全縣十二個村,簽約率九成七。
丁義珍在辦公室看孫連城發來的彙總表,手機響了。甫光。
“台風‘海葵’改道,原定貨輪繞行東南亞,京海港這邊要等七天。”甫光聲音沉穩,“你們那批貨,鮮品撐不住。”
丁義珍盯著牆上的日曆,小日子那邊商超秋季檔期,最後截單是三天後。
“還有沒有船?拚箱也行。”
“‘海豐3號’明天下午靠港,是支線船,艙位緊,運費高百分之十五。”
“裝。”丁義珍沒猶豫,“錢不是問題,時間是。”
“好,我讓他們準備艙位。”
電話剛掛,丁義珍又撥給程度:“程度,紅薯粉廠那個臨時冷庫,還能騰出多少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