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義珍剛在辦公室坐下,手機就響了。是柳樹鎮老李打來的,聲音帶著點抖,像是攥著話筒手心出汗。
“丁書記,合同送過去了,您看的那名單也帶來了。可……錢的事兒,卡住了。”
“說清楚。”丁義珍把筆記本翻到“柳樹鎮”那頁,筆尖點著“設備采購”四個字。
“咱簽了八千個筐的單子,一個月就得趕工,手工編不夠,得買兩台自動竹編機。一台兩萬三,加運費三萬出頭。鎮裡賬上趴著不到五萬,還得留應急款……這不,我剛開完村委擴大會,大夥兒都盯著我看,問‘鎮長,機器誰買?’”
丁義珍沒吭聲,等他繼續。
“我提了集資,一人出點錢,湊個三五萬,機器買了,賺了錢按股分。可底下人直搖頭,說‘筐還沒編出來,錢先扔井裡?’還有人問,‘要是賠了,本金退不退?’”
“你咋答的?”
“我說退不了,這又不是銀行存款。可話音沒落,就有老頭拍桌子,說‘那我不乾,我攢這幾千塊是養老的!’”
丁義珍輕笑一聲:“群眾怕虧錢,正常。你要是說‘穩賺不賠’,那才是忽悠。”
“可不就是嘛!”老李語氣一鬆,“我就想問問,縣裡能不能先墊點?”
“不能。”丁義珍直接回,“財政不出錢,但可以出辦法。你回去告訴大夥兒,集資可以,但得規矩來——賬目公開,專人記,每筆進出貼村委會牆上。另外,鎮裡出地,算一股,占兩成乾股,白紙黑字寫進章程。你帶頭出五千,再找幾個村乾部湊個頭,先動起來。”
“那……要是有人非要退股呢?”
“允許退,但得提前三個月申請,而且不分紅。這規矩立好了,信的人自然會進。”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老李聲音低了下去:“我明白了,回去就開二次會。”
掛了電話,丁義珍轉頭對王大陸說:“派財政局小劉去柳樹鎮,幫他們建台賬。彆搞複雜,就三張表:出資人名單、資金流向、分紅預案。貼牆上的,必須跟賬本對得上。”
王大陸點頭記下:“老李這關難過,但過了,後麵就好說了。”
“難的不是錢,是信任。”丁義珍合上本子,“咱們不給錢,但得給公信力。鎮裡入股,就是政府背書。老百姓不怕虧,怕糊裡糊塗虧。”
話音剛落,辦公室門被推開,李家灣鎮長風風火火闖進來,手裡捏著一疊紙,腦門帶汗。
“丁書記,衝壓機報價來了,一台四十七萬,人家說最低價,現金結算。可咱們……一分現錢沒有。”
丁義珍示意他坐:“銀行談了沒?”
“談了,縣農商行。人家說要抵押,廠房沒建,設備沒影,拿啥押?我說用鎮裡辦公樓,人家笑出聲,說‘你們樓能值四十七萬?’”
“那私人借貸呢?”
“有老板願意借,月息三分,簽了對賭協議,說半年不還,廠子歸他。”
丁義珍冷笑:“這是放印子錢,廠子還沒開,先給人當孫子。”
“可不嘛!”鎮長一拍大腿,“我這不來找您了?總不能讓大夥兒還沒開工,就背上高利貸吧?”
丁義珍站起身,拿起外套:“走,政法委會議室,叫上縣委辦、財政局、政法委,開個緊急碰頭會。”
二十分鐘後,五個人圍在小會議室。丁義珍開門見山:“李家灣五金廠,首台衝壓機四十七萬,貸款。縣委、政法委聯合擔保,責任我扛。”
財政局長皺眉:“這不合規矩,政府不能為私營企業擔保。”
“誰說私營?”丁義珍反問,“鎮裡出地、出人、出政策,算不算投資?這廠子是集體所有,不是某個人的買賣。我們擔保的不是企業,是項目合規、監管到位、風險可控。三條,寫進擔保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