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鎮的李鎮長剛坐下,丁義珍就點了他名字。
“老李,你說要搞竹編筐,原料從哪來?”
會議室一下靜了。其他鎮的頭頭腦腦本來還低頭翻材料,有的在本子上亂畫,聽見這問題,全都抬起了頭。
老李沒料到第一個就輪到自己,愣了一下,但還是站起來:“咱鎮裡有片竹林,三十年沒動過,竹子粗得很。村裡六十歲以上的老人,會編的還有二十多個,手藝沒丟。”
“工人有了。”丁義珍點點頭,“賣給誰?”
“縣裡三個菜市場,每天要用三千多個筐。現在都是從外地進,一車一車拉,價格高,筐還不結實。”
“有供貨合同嗎?”
“還沒……但菜市場主任跟我一個村的,從小光屁股玩到大的。”
有人笑了。丁義珍也笑了:“那感情比合同還硬。不過,光熟人關係不行,得把白紙黑字的意向書拿回來。兩周內交到籌備專班,算正式立項。”
他轉頭對王大陸說:“記上,柳樹鎮試點竹編,銷路對接優先支持。”
王大陸在本子上寫了幾筆,抬頭應了聲“好”。
話音剛落,三四個鎮的負責人齊刷刷舉手。
“丁書記,我們也想搞小五金!”
“我們鎮離縣道近,運輸方便!”
“金科廠都乾成了,我們為啥不行?”
丁義珍抬手壓了壓,會議室慢慢安靜下來。
“李家灣。”他點名,“你們鎮離鐵路貨站八公裡,最近,又有兩個廢棄的農機修理車間,地皮現成。你們搞小五金,我支持。”
李家灣鎮長眼睛一亮:“謝謝丁書記!我們馬上研究!”
“等等。”丁義珍話鋒一轉,“其他幾個說要搞五金的——你們有模具?有衝壓設備?電鍍、噴塗這些配套有沒有?沒有,就彆湊熱鬨。”
沒人吭聲。
“小五金看著小,其實鏈條長。”丁義珍把投影打開,屏幕上是一張物流成本清單,“螺絲釘、滑軌、鉸鏈,單價低,體積小,走陸運劃算。但要是本地沒配套,半成品得往外送加工,來回一趟,運費比材料還貴。”
他指著數據:“一個滑軌衝壓件,本地加工一塊二,運到省外加工再運回來,四塊七。差價三塊五,誰扛?企業?財政?還是讓工人少拿工資?”
底下有人低頭記,有人皺眉。
“咱們不比金科廠。”丁義珍語氣放平,“金科是合資,設備全套,訂單穩定。咱們是白手起家,得算細賬。搞工業不是喊口號,是過日子。”
他掃了一圈:“哪個鎮有手藝?有原料?有現成客戶?有,就站起來說。沒有,就先調研。”
短暫沉默後,大河鄉的書記舉手。
“我們鄉紅薯種了三十年,家家戶戶都種。去年光是廢棄的次品,堆在地頭就上萬斤。我們想試試紅薯粉條、澱粉加工,原料不花錢,還能幫農戶解決滯銷。”
“銷路呢?”丁義珍問。
“縣裡兩個食堂用粉條,每年采購量不小。另外,鄰市有個調味品廠,收粗澱粉,我去年去過一趟,他們說隻要質量穩,量可以談。”
“有意向嗎?”
“當時沒往這想,沒簽。但現在可以去跑。”
丁義珍點頭:“行。記上,大河鄉試點紅薯初加工,王大陸安排人陪他們去趟調味品廠,把技術標準摸清楚。”
王大陸應了。
又一個鎮長試探著開口:“我們鎮沒什麼資源,但離高速口近,能不能搞農資代銷?化肥、農膜這些,集中采購,統一配送,省中間差價。”
丁義珍看了他一眼:“這主意不賴。輕資產,現金流快,還能跟農業服務綁一塊。不過彆光想著賺差價,得把配送網絡建起來,讓農戶叫得動、送得快。誰家春耕誤了農時,咱們就得挨罵。”
“明白!”鎮長挺直腰。
“這類項目,不列試點,但算重點方向。”丁義珍說,“籌備專班出個指導手冊,把資質、倉儲、安全這些門檻列清楚,彆讓乾部瞎撞。”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原本七嘴八舌的場麵,漸漸變成一條條具體問題的對答。
有人問:“要是試點搞砸了,算不算責任?”
丁義珍直接回:“隻要錢沒進個人口袋,程序合規,沒人追責。但要是空喊口號、拿補貼不乾事,那對不起,板子一定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