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沉重的橡木大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緩緩向內打開。
門外喧囂的世界,瞬間死寂。
夜風夾雜著草木的寒氣與人群的汗味,猛地灌入大廳,吹得牆壁上的火把獵獵作響,將艾倫的身影拉得又長又直,投射在眾人麵前。
門外,一張張被火光映照的臉龐,寫滿了焦急,憤怒,還有深不見底的恐懼。
這片刻的安靜,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隨即被一聲嘶啞的怒吼撕裂。
“領主大人!”
“芬恩呢?芬恩到底怎麼樣了?”
一個年輕的獵戶紅著雙眼,從人群中擠到最前麵,他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艾倫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他,掃過每一張臉孔,他身後是昏暗幽深的城堡大廳,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芬恩還活著。”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像一塊石頭投入沸騰的油鍋,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人群再次安靜下來。
難以置信的表情凝固在每個人的臉上,他們互相張望著,仿佛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但他情況非常危險。”艾倫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繼續說道,“他被狼咬的傷勢過重,感染了惡疾。我用了一種……古老的急救方法,暫時保住了他的性命。”
“古老的方法?”
人群中,一個聲音尖銳地響起,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質疑。
“我們怎麼沒聽說過用狼的腦子能救人?那東西隻會招來不詳!”
“那不是普通的狼腦。”
艾倫的視線鎖定了那個說話的人,那是一個麵容精瘦的老者。
“是經過特殊手法處理過的,再配合銀霜蒜的淨化之力,才為他博得了一線生機。”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不容置喙。
“現在,芬恩需要絕對的安靜,需要最細心的照料。任何一點打擾,都可能讓他剛剛燃起的生命之火,再次熄滅。”
他停頓了一下,每一個字都敲在眾人心上。
“我理解大家的擔憂。但請你們相信我,也請給芬恩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三天。”
艾倫伸出三根手指。
“給我三天時間。如果三天之後,芬恩的情況沒有好轉,我,艾倫·凜冬,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人群開始騷動,低低的私語聲彙成一片。
艾倫的話半真半假,漏洞百出,但“芬恩還活著”這個消息,卻像一根定海神針,強行穩住了即將崩潰的局麵。
那個衝在最前麵的年輕獵戶,眼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絲茫然的希望所取代。
一些年長的領民開始拉住身邊情緒激動的年輕人,低聲勸說著。
最終,人群帶著滿腹的懷疑與不安,緩緩散去。
城堡外的火把漸漸稀疏,但那凝重的氣氛,卻像烏雲一樣籠罩在銀霜堡的上空,久久不散。
接下來的三天,對銀霜堡的每一個人來說,都無比漫長。
時間仿佛被拉成了一條堅韌的絲線,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
芬恩躺在城堡大廳角落臨時鋪就的病床上,身上蓋著厚實的毛皮。
他的呼吸時而急促如風箱,時而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絕。
他的體溫像秋日的天氣一樣變幻不定,滾燙的高燒與刺骨的寒戰輪番折磨著他脆弱的身體。
他嘴裡不停地胡亂說著夢話,時而發出狩獵時的呼喊,時而又變成孩童般的嗚咽。
瑪莎大嬸幾乎沒有合過眼,她就守在床邊,用溫水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芬恩滾燙的額頭,手臂,還有胸膛。
埃拉拉醫師也幾乎住在了城堡裡。
她每天都會數次俯下身,用她那雙布滿皺紋卻異常穩定的手,仔細檢查芬恩肩胛骨上那道猙獰的傷口,更換用草藥浸泡過的乾淨敷布。
最讓她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傷口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迅速腐爛,流出惡臭的膿液。
傷口邊緣的血肉雖然依舊紅腫,卻沒有繼續擴大的跡象,甚至隱隱透出一絲……極其緩慢的愈合跡象。
這完全顛覆了她數十年的行醫經驗。
她看著艾倫,這個年輕的領主,麵無表情地指揮仆役將搗爛的銀霜蒜汁液混入清水,用小勺撬開芬恩的嘴,一點點地喂服下去。
他又用稀釋到幾乎聞不到味道的蒜汁,小心地清洗傷口周圍的皮膚。
這些做法,在她看來,依舊是那麼的離經叛道,甚至有些瘋狂。
“大人。”
終於,在一個深夜,當芬恩的體溫再次毫無征兆地飆升時,埃拉拉再也忍不住了。
她看著艾倫冷靜地用浸透了烈酒的布巾,用力擦拭著芬恩的腋下與腹股溝,試圖用這種粗暴的方式帶走熱量。
那刺鼻的酒味彌漫在空氣中,熏得人頭暈。
“您用的這些法子……真的……真的有把握嗎?”
她的語氣中,最初的敵意與排斥已經消減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掩飾的深深困惑,以及連日勞累帶來的疲憊。
艾倫搖了搖頭,沒有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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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因為缺少睡眠而有些沙啞。
“沒有十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