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央,那堆被砸爛的戰斧像一具扭曲的鋼鐵屍骸,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的凶險。
空氣中還殘留著金幣冰冷的甜味和奶酪濃鬱的香氣。
巴特總管捧著那個沉甸甸的錢箱,激動得幾乎要流下眼淚。
他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箱子冰冷的鎖扣,仿佛能夠隔著箱子看到裡麵金燦燦的金幣們。
“大人!三萬四千二百枚金幣!”
“天呐!這簡直…簡直是北境之神對我們的恩賜!”
他的聲音因為狂喜而顫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笑成了一朵燦爛的菊花。
彆怪他這麼高興,說起來慚愧,老巴特活了這麼多年了,當銀霜領領主管家也有些年頭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金幣呢。
畢竟,眾所周知,銀霜領真的很窮。
更何況前幾任銀霜領領主都是耽於享受的類型,每年的財政可以說是隻減不增,不然上一任領主也不會喜歡人獵這種不怎麼費錢的愛好了,因為他是真的沒錢。
巴特總管滿是褶子的臉堆起了笑意,他認真的和艾倫一起暢想著未來。
“我們可以招募最好的傭兵團!我們可以把城牆修得比巨石城還高!我們……”
“然後呢?”
艾倫的聲音打斷了巴特的幻想,像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巴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努力的動了動腦子,卻還是不懂為什麼艾倫領主一點激動的感覺都沒有。
難不成……是他太沒有見識了?
“大人,什麼……什麼然後?”
艾倫從那堆廢鐵上收回目光,眼神平靜得可怕。
他看向巴特。
“招募一個百人傭兵團,能守住銀霜領多久?”
“一個月?兩個月?”
“錢花光了他們就會走。”
他走到巴特麵前,伸手從錢箱裡拿起一枚金幣。
金幣在他的指尖上下拋飛,折射出冰冷的輝光。
“修牆?”
“等我們的新城牆能擋住黑木領的攻城錘時,我們的墳頭草可能都比漢斯高了。”
漢斯在一旁悶聲不響,但那雙鐵鉗般的大手已經握緊了腰間的斧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巴特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狂喜被一種更深沉的恐懼所取代。
“您的意思是…基甸那個混蛋,他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黑木領?”
“他會的。”
艾倫把金幣丟回箱子裡,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在死寂的庭院裡格外刺耳。
“他不僅會說,還會添油加醋。”
“他會告訴黑木領,我艾倫·伊思塔倫,有一個不知名的神秘軍隊,還有一座能源源不斷下金蛋的奶酪作坊。”
“他會把我們形容成一頭肥美又危險的羔羊。”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巴特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會逼著黑木領,傾儘全力來咬死我們。”
“因為一個強大的、不受控製的鄰居,比一個貧窮的鄰居要可怕得多。”
“而一個富得流油,且即便強大也有限的鄰居,更是最完美的獵物。”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巴特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剛剛到手的財富,此刻仿佛成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手足無措。
“我們沒有援軍,沒有堅城,甚至沒有足夠的人手去站滿這麵破牆。”
艾倫環視著這座破敗的城堡,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我們隻能靠自己。”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走進了城堡主樓。
厚重的木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將所有光線與希望都隔絕在外。
“大人他……”
漢斯看向巴特,眼中充滿了擔憂。
巴特抱著那個曾經代表著希望的錢箱,失魂落魄地坐在冰冷的台階上。
他喃喃自語。
“完了…這筆錢不是恩賜,是催命符啊……”
接下來的兩天,艾倫把自己完全鎖在了房間裡。
除了必要的食物和水被送到門口,他不見任何人。
領民們能看到的,隻有領主房間的窗戶徹夜亮著昏黃的燈火,如同黑夜中一隻永不閉合的眼睛。
恐慌的氣氛,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危機都更加濃重。
它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在銀霜領的每一寸土地上,壓得人喘不過氣。
房間裡,艾倫麵前的桌子上沒有食物,也沒有賬本。
隻有幾塊被研磨過的木炭,一小撮從廚房陰冷牆角刮下來的白色粉末,還有一點從醫務室找來的黃色藥粉。
木炭,提供碳。
牆角析出的白色粉末,是硝石,提供硝酸根。
藥用的硫磺粉,提供硫。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能找到的,最接近他記憶中那個配方的東西。
一個能讓凡人擁有對抗巨龍之力的配方。
一個能讓弱者擁有掀翻王座之力的配方。
火藥。
他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