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三人離開後,城主府的大廳陷入一種粘稠的死寂。
空氣裡,那股硫磺的焦臭味尚未散儘,混雜著塵土的氣息,鑽入每一個人的鼻腔,提醒著他們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噩夢。
埃德蒙癱坐在那張象征著權力的巨大靠背椅上。
他的雙手無力地撐著膝蓋,手指微微顫抖。
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骨頭,瞬間蒼老了十歲。
“大人?”
一名資曆最老的副將,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開口。
“都出去。”
埃德蒙沒有抬頭。
他的聲音沙啞,疲憊,像是一塊被風乾的舊皮革。
“可是大人,這件事關乎黑木城的存亡…”
“我說都出去!”
埃德蒙猛然咆哮,聲音在大廳裡回蕩,卻透著一股外強中乾的虛弱。
副將們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從擔憂轉為驚懼。
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城主。
沒人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們躬身行禮,腳步雜亂地陸續退出大廳,隻留下埃德蒙,和那個依舊躺在擔架上,如死人般的加裡斯。
沉重的橡木門被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光線,也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大廳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縷塵埃在從高窗透入的光束中浮動。
加裡斯掙紮著,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似乎想說些什麼。
但埃德蒙搶先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在問加裡斯,又像是在問自己。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
“投降。”
加裡斯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兩個字清晰而沉重。
埃德蒙猛地抬起頭。
他布滿血絲的雙眼中,怒火重新燃起,燒得他臉頰都在抽搐。
“你竟然讓我向那個廢物艾倫投降?”
“不是投降,是妥協。”
加裡斯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口暗紅色的血沫從他嘴角溢出,聲音虛弱,但眼神異常堅定。
“大人,我們已經輸了。”
“輸得徹底。”
“輸?”
埃德蒙像是被這個字刺痛了,他從椅子上彈起來,在空曠的大廳裡來回踱步,如同困在籠中的野獸。
“我埃德蒙從來不知道什麼叫輸!”
“那昨晚死的三百多個兄弟算什麼?”
加裡斯的反問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又準又狠地插進埃德蒙的心口。
“算我們的勝利嗎?”
埃德蒙的腳步停滯了一瞬。
他避開加裡斯的目光,繼續煩躁地踱步。
“就算他們有那種該死的武器,又能有多少存量?”
“炸了我們一次,未必還有第二次。”
“大人,您還沒看清楚嗎?”
加裡斯艱難地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冷汗浸濕了他的額發。
“銀霜領敢隻派三個人就來談判,就說明他們有絕對的把握。”
“什麼把握?”
埃德蒙的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顫抖。
“足夠把整個黑木城從地圖上抹掉的把握。”
加裡斯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巨石,一塊塊砸在埃德蒙的心上,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句話讓埃德蒙的腳步戛然而止。
他僵立在原地,大廳裡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
剛才被趕出去的那名副將,不顧一切地推開大門,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
他的臉上滿是驚慌。
“大人!銀霜領的使者…他們又回來了!”
“什麼?”
埃德蒙眉頭緊鎖,心中的不安瞬間膨脹到極點。
“他們不是已經走了嗎?”
“是的,但是現在又回來了。”
副將喘著粗氣,急切地說道。
“他說…說有艾倫大人特彆交代的重要東西,忘了交給您。”
埃德蒙和擔架上的加裡斯對視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得化不開的恐懼。
“讓他們進來。”
埃德蒙的聲音乾澀無比。
馬克重新走進大廳。
他的腳步依舊沉穩,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禮貌的歉意,仿佛他不是來威脅,而是來拜訪一位老友。
這一次,他手裡多了一個古樸的木匣子。
“抱歉,再次打擾,黑木城主。”
馬克的語氣平靜得可怕。
“我差點忘了我們領主大人的特彆交代。”
他將那個木匣子輕輕放在大廳中央的長桌上。
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然後,他當著埃德蒙的麵,緩緩打開了匣蓋。
匣子裡鋪著黑色的絨布,上麵靜靜地躺著三個小小的陶罐。
每個都隻有拳頭大小,通體漆黑,表麵粗糙,仿佛能吸收周圍所有的光線。
“這是什麼?”
埃德蒙的聲音繃得很緊,他死死盯著那三個不祥的黑色陶罐。
“禮物。”
馬克拿起其中一個,在手中隨意地拋了拋,動作輕巧得像是在拋一個蘋果。
“艾倫大人說,既然是第一次正式拜訪,總不能空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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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架上的加裡斯看到那個陶罐,整個人都在無法控製地顫抖。
那種源於骨髓的恐懼,讓他幾乎要再次昏厥過去。
“你…你想做什麼?”
埃德蒙厲聲喝問,但聲音裡的色厲內荏誰都聽得出來。
“演示。”
馬克走到大廳側麵的窗邊,伸手推開了厚重的窗戶。
一股涼風灌了進來。
“看到外麵院子裡那個石雕了嗎?”
埃德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庭院的正中央,矗立著一座兩人高的雄獅雕像。
那是他耗費重金,專門從王都請來最有名的石匠,花費了整整半年時間雕刻而成的。
是他的驕傲,也是黑木城權力和財富的象征。
馬克不再多言。
他用火石點燃了陶罐上伸出的一小截引線。
引線“嘶嘶”地冒著火花。
他手臂隨意一揚。
那個黑色的陶罐在空中劃過一道精準的弧線,不偏不倚地落在石獅雕像的腳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