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晨霧籠罩的宮殿內。
冰冷的石質穹頂下,光線被高窗切割成一道道灰白的光柱,塵埃在其中無聲浮動。國王埃德蒙端坐於黑曜石與寒鐵鑄就的王座之上,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著。
那聲音不大,卻在過分空曠的大殿中,敲擊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殿下站著十幾名帝國重臣。他們垂首肅立,呼吸都刻意放得輕緩,但眉宇間那份幸災樂禍的姿態,卻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
財政大臣奧斯卡向前一步,他肥胖的身體讓腳下的大理石地磚都發出輕微的呻吟。
“陛下,銀霜領傳回的消息,並不樂觀。”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實則在享受此刻的氛圍。
“今年的寒潮,遠超往年。據各方彙總的情報,領地內已有不少領民在睡夢中被凍死,牲畜更是損失慘重,幾乎到了十不存一的地步。”
他的話音落下,大殿內響起幾聲壓抑的附和。
大王子,身姿挺拔如鬆,此刻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惋惜與沉痛。
“父王,我早就說過,艾倫他……還太年輕,不適合管理那樣一片苦寒之地。”
他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的得意。
“現在看來,銀霜領恐怕要……”
“要什麼?”
國王的聲音很平靜,敲擊扶手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大殿內的溫度,似乎又降了幾分。
雷納德感到一絲寒意,但還是硬著頭皮接了下去:“要……向王室求援了。畢竟,銀霜領的子民,也是王國的子民。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哼。”
一聲冷哼,從角落裡傳來。
聖光教會在朝中的代表,大主教塞拉斯,一身潔白無瑕的長袍,麵容清臒,眼神卻帶著一種鷹隼般的銳利。
“沉迷於口腹之娛,荒廢神賜予的職責,又怎能指望他去應對天災?”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這是神對罪惡的懲罰,是對墮落者的警示。”
國王的麵孔隱藏在王座投下的陰影裡,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殿門被人從外麵猛地推開。
沉重的橡木門撞在石牆上,發出一聲巨響。
一個渾身沾滿泥濘與雪花的信使,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口中噴出大團的白霧。
“陛下!”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緊急軍情!”
國王抬起手,示意他繼續。
“說。”
信使大口喘著氣,幾乎要癱倒在地。
“銀霜領……銀霜領的寒潮……已經……”
“已經造成多少傷亡?”
大主教塞拉斯搶先發問,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近乎殘忍的期待。他需要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來印證他剛才那番“神的懲罰”的言論。
信使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一種狂熱的光彩。
“沒有傷亡!”
他用儘全身力氣,吼出了這句話。
“一個都沒有!”
大殿瞬間死寂。
針落可聞。
財政大臣奧斯卡的嘴巴,緩緩張開,大得幾乎能塞進一個拳頭。他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
“你……你說什麼?”
“火炕……那是什麼東西?”大王子的眉頭緊緊鎖起,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某種他從未聽說過的煉金道具。
信使從被體溫烘得半乾的懷中,掏出一份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報告,雙手高高舉起。
“這是前線傳回的詳細情報!二王子殿下發明了一種叫做‘火炕’的東西,能讓整間屋子都溫暖如春!比王都裡最高級的壁爐還要有效!”
“銀霜領的每一戶人家,都建了這種火炕!現在,那裡的孩子們甚至能在屋子裡隻穿一件單衣,光著腳丫玩耍!”
塞拉斯那張古井無波的臉,終於出現了裂痕。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陰沉下去。
“不可能!”
他厲聲嗬斥,打破了寂靜。
“這絕不可能!一個沉迷於美酒佳肴的廢物,一個連祈禱都心不在焉的罪人,怎麼可能發明出這種東西?!”
“可是……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大主教大人。”
信使被他的氣勢嚇得渾身一哆嗦,但還是堅持道。
“而且,據說這個發明非常簡單,隻需要最普通的泥土燒製的磚塊,就能建造。成本低廉得令人發指!”
國王埃德蒙緩緩站起身。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籠罩了殿前的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