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凱爾·黑石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慵懶的拖腔,卻清晰地鑽進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焦糊的味道鑽入鼻腔,那是紫貂絨毛被點燃後特有的刺鼻氣味。
人群死寂。
所有人的視線都凝固在那一小撮被燒焦的、價值不菲的袖口上。托文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汗珠從額角滾落,在冰冷的空氣裡結成細霜。他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被吊死在灰石哨站旗杆上的樣子。
挑釁黑石家族的成員?在這個鎮子裡,這比詛咒神明還要嚴重。
然而,凱爾·黑石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惱怒。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撮被燒毀的絨毛,隻是伸出戴著白手套的另一隻手,漫不經心地將袖口的火星拍滅。
他的動作優雅,從容,仿佛剛才點燃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一截無關緊要的枯枝。
這種極致的漠然,比任何暴怒都更讓人心頭發寒。
他的目光,始終鎖在手中的那個黃銅小盒子上。
“哢嚓。”
他又按了一下。
一叢明亮的火花再次迸發,在灰敗的暮色中跳動,映亮了他那張病態蒼白的臉,瞳孔深處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銀霜領的東西?”
他抬起眼皮,視線越過格魯,掃向他身後那兩個已經僵硬得如同雕像的護衛。
那是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
冰冷,倨傲,不帶任何人類的情感。
格魯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衝上頭頂,脖頸的青筋一根根賁張起來。他握著刀柄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
但他不能動。
凱爾身後的四名親衛,氣息沉凝如鐵,他們的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劍柄上,目光如同鎖定獵物的冰原狼,將他們三人牢牢釘在原地。
隻要他有任何異動,下一刻,血就會濺上這片肮臟的雪地。
“回……回凱爾少爺的話。”
格魯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屈辱的顫抖。
“這是我們領主,艾倫·凜冬殿下,賜予屬下的榮譽之物。”
他刻意加重了“領主”和“殿下”這兩個詞,試圖用艾倫王子的身份來提醒對方。
“艾倫·凜冬?”
凱爾的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那個被趕到北境最貧瘠角落的可憐蟲?我以為他早就凍死在銀霜城堡的某個馬廄裡了。沒想到,還有閒心鼓搗這些小玩意兒。”
他把玩著打火機,黃銅的冰冷質感在他手套的包裹下傳遞著奇特的觸感。
“倒是比這些農夫用的破爛石頭強一點。”
他腳尖一挑,將托文腳邊那塊精心準備的火石踢飛出去,火石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砸進遠處的雪堆裡,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托文的身體猛地一顫,卻連頭都不敢抬。
人群的更後方,陰影之中。
灰燼低垂的帽簷下,那雙眼睛裡沒有絲毫波瀾。
他的計劃,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紈絝子弟徹底打亂了。
不。
不是打亂。
是升級了。
一個商人和護衛之間的賭局,格局太小了。就算傳出去,也不過是酒館裡的談資,很快就會被人遺忘。
但現在,不一樣了。
黑石領主的弟弟,凱爾·黑石,親自下場了。
他代表的,是黑石領,是北境最頑固、最傳統的老牌貴族勢力之一。
讓這樣一個人,親手驗證銀霜領的造物,其帶來的衝擊力,將遠遠超過一場無聊的賭局。
灰燼的思維,如同高速運轉的精密機械,瞬間推演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凱爾的貪婪。
格魯的忠誠。
這兩者碰撞在一起,必然會爆發出最絢爛的火花。
而他,隻需要在最關鍵的時刻,再添上一把乾柴。
凱爾終於玩膩了手裡的打火機。
他沒有還給格魯的意思。
他隨手將那個黃銅盒子塞進了自己紫貂大衣的內袋裡,動作自然得仿佛那東西本來就屬於他。
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再看格魯一眼。
“你。”
他的下巴朝著托文點了點。
“這場無聊的鬨劇,是你挑起來的?”
“不,不,少爺,我……”托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幾乎要跪下去。
“閉嘴。”
凱爾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既然是賭局,總得有個彩頭。”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小的絲綢錢袋,隨手扔在雪地上。錢袋落在濕漉漉的地麵,發出幾聲沉悶的金屬撞擊聲。
“這裡麵有五個金幣。”
凱爾的聲音懶洋洋的,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買下這個小玩意兒,足夠了。至於你們的賭局,現在結束了。都滾吧,彆在這裡礙我的眼。”
五個金幣。
買下艾倫王子親手設計的、代表著銀霜領榮譽的造物。
這已經不是交易。
這是施舍。
是赤裸裸的羞辱。
格魯的胸膛劇烈起伏,雙眼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他能感覺到同伴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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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忍受自己的性命被威脅。
但他無法忍受領主大人的榮譽,被人用五個金幣踩在腳下。
“凱爾少爺。”
格魯的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