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彆說獸人,就連我自己,聽了都差點信了。”
公爵粗獷的笑聲在議事廳內回蕩,震得天花板上的塵土簌簌落下。
“隻有這樣的情報,才能徹底打消烏格魯什的疑慮。”
艾倫的木杆,在沙盤上代表銀霜領的城堡上,重重一點。
那小小的木製模型,在這一點之下,仿佛承載了千鈞之力。
“他會認為,我們人類內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根本無暇他顧。銀霜領守備空虛,正是他大舉進攻,奪取勝利果實的最好時機。”
“他會把所有的主力,都投入到進攻銀霜領的戰鬥中來。”
艾倫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而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他的眼底,某種深邃的光芒一閃而過,那是屬於獵人鎖定獵物時的光。
“當他以為自己是獵人,踏入我們領地的時候,他才會發現,他自己,才是那個走進了陷阱的獵物。”
“好!”
公爵一拳砸在沙盤的橡木邊緣,發出沉悶的巨響。
堅固的沙盤劇烈一震,上麵代表著千軍萬馬的微縮模型都隨之跳動了一下,仿佛一場微型的地震。
“就這麼辦!這個情報,該怎麼傳遞給卡爾?”
“不需要傳遞。”
艾倫搖了搖頭,嘴角噙著一抹淡漠的笑意。
“我相信卡爾的智慧。他是一個聰明的‘演員’,他知道該如何臨場發揮,把這場戲演得更逼真。”
我當然不需要傳遞。
因為這個卡爾,根本就不會按我們說的去做。
他的內心獨白,無人聽見。
他會把我們結盟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訴獸人酋長。
他會告訴烏格魯什,我們人類正在這裡,像一群自作聰明的傻子一樣,設計一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陷阱,等待他一頭撞進來。
而烏格魯什,在得知了我們的“真實”計劃後,一定會將計就計。
他會假裝上當,假裝要孤注一擲,全力攻打銀霜領。
然後,在半路上設下埋伏,等著公爵您那自以為是奇兵的援軍,一頭紮進口袋裡,被撕成碎片。
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隻可惜啊……
艾倫的目光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憐憫,如同神明俯瞰著掙紮的螻蟻。
你們以為我是那隻蟬,以為你們是那隻黃雀。
卻不知道,在這片廣袤的雪原之上,還站著一個拿著彈弓的獵人。
而我,就是那個獵人。
“既然計劃已經定下,那我們就該討論一下具體的兵力部署了。”
公爵的興致已經被完全調動起來,他粗壯的手指在沙盤上劃過,激昂的情緒讓他從一個政客變回了那個縱橫北境的鐵血指揮官。
“我的主力部隊,可以埋伏在銀霜領東側的落葉森林。那裡地勢複雜,林木茂密,易於隱蔽。一旦獸人開始攻城,我就可以從他們的側翼,發動致命一擊!”
“審判庭的聖殿騎士,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銳。”
梅裡奧特也開口了,他蒼白修長的手指,指向了沙盤上另一處崎嶇的山地。
“我們可以作為一支奇兵,在最關鍵的時刻,如同一柄燒紅的匕首,直插獸人的指揮中樞,斬殺他們的酋長。”
“很好。”
艾倫點頭讚同,他的表情無懈可擊。
“那麼銀霜領,就負責正麵防守,像一塊堅硬的鐵砧,拖住獸人的主力,為你們的包抄和斬首,創造足夠的時間和機會。”
三方勢力,各司其職。
一個看起來天衣無縫、堪稱完美的作戰計劃,在沙盤上迅速成型。
公爵的臉上是嗜血的興奮,梅裡奧特的眼中是聖戰的狂熱。
每個人都充滿了信心。
他們相信,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中,他們必將取得一場輝煌的勝利,功勳將鐫刻在史書之上。
隻有艾倫。
隻有他一個人洞悉一切。
這個計劃,從它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個巨大的騙局。
一個他用來欺騙所有人的,包括他的盟友在內的,精心設計的、層層嵌套的騙局。
會議一直持續到深夜。
當公爵和梅裡奧特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離開議事廳,去安排各自的部隊時。
艾倫獨自一人,留在了空曠的房間裡。
他看著沙盤上那些代表著軍隊與生命的小小旗幟,臉上那副淡然的微笑,如同麵具般緩緩剝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絕對平靜。
他走到窗邊,推開了沉重的窗戶。
冰冷的夜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動著他額前的黑發,風中夾雜著雪粒,打在臉上,帶來細微的刺痛。
他望著遠處那片被無儘黑暗籠罩的雪原。
那裡,卡爾正在奔向他的“自由”。
而在另一個方向,鐵鑰匙商會的探子,也正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如同貪婪的禿鷲,窺探著這裡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