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死寂被一聲撕裂的嘶吼打破。
“莉娜!”
卡爾的聲音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扭曲,破碎,每一個音節都浸透了無法理解的劇痛。
“你在做什麼?!”
莉娜的手臂沒有一絲顫抖。
那架沉重的軍用弩,在她手中穩固得如同磐石。淬著幽藍寒光的鋒利箭頭,始終精準地鎖定著卡爾的心臟。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和卡爾同出一源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卻平靜得像一片冰封的湖麵。
仿佛站在她麵前的,不是與她血脈相連的兄長,隻是一個需要被清除的障礙物。
“我在做我應該做的事。”她的聲音,平直,清冷,不帶一絲波瀾。
“應該做的事?”
卡爾踉蹌著後退了一步,腳跟磕在凹凸不平的石磚上,身體一陣搖晃。他握著匕首的手在劇烈地發抖。
“我們的血脈!你忘記了嗎?父親!血爪部族!你都忘記了嗎?!”
“我從未忘記。”
莉娜的聲音依舊平靜得可怕。
“但我也從未屬於那裡。”
艾倫從椅子上站起身。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優雅,仿佛他不是身處陰森的地牢,而是在自家的花園裡散步。
“卡爾,我想,你對現在的狀況,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你對她做了什麼?!”
卡爾猛地扭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艾倫,手中的匕首調轉方向,遙遙指向他。
“你用了什麼卑劣的手段控製了她?!”
“控製?”
艾倫發出一聲極輕的笑,那笑聲在地牢裡顯得格外刺耳。
“我什麼都沒有做。莉娜,是三個月前,主動來到銀霜領的。”
這句話,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卡爾的頭顱上。
他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不……可能……”
“她帶來了你想要的一切。”
艾倫踱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卡爾的心跳上。
“血爪部族所有的機密情報。通往城堡的地道具體位置、內部所有的構造細節、機關的分布。”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卡爾慘白的臉上。
“甚至,連你父親,烏格魯什酋長的作戰習慣,他慣用的衝鋒陣型,他性格裡的弱點,她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們。”
“莉娜!”
卡爾再一次轉向自己的妹妹,那雙眼睛裡燃燒著最後的希望,也翻滾著無儘的絕望。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告訴我!”
“這就是真的。”
莉娜終於迎上了他的視線,那冰冷的平靜被打破,一絲同樣冰冷的決絕浮現出來。
“從我有記憶開始,血爪部族,什麼時候把我們當成過真正的族人?在他們眼裡,我們隻是工具,隻是因為血脈不純,就可以被隨意嘲笑、排擠的雜種。”
“但我們是酋長的孩子!”卡爾的聲音嘶啞。
“酋長的孩子?”
莉娜的聲音第一次揚起,帶著壓抑了太久的,幾乎要噴湧而出的憤怒。
“那你看看你自己,哥哥!你拚了命地想要證明自己,拚了命地想要獲得他們的認可!你得到了什麼?在他們背後,你永遠都是那個需要被提防的混血兒!”
卡爾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莉娜的每一句話,都精準地刺在他靈魂最脆弱的地方。
“我受夠了那種生活。”
莉娜的聲音重新歸於冰冷,那是燃儘了所有情緒後的死灰。
“我厭倦了每天都要向彆人低頭,去證明自己配得上那可笑的獸人血脈。在這裡,在銀霜領,沒有人用我的出身評判我。”
就在這時。
地道深處,突然傳來數聲淒厲到極點的慘叫。
緊接著,是兵刃激烈碰撞的鏗鏘聲,在狹長的地道中來回激蕩,彙聚成一片死亡的交響。
卡爾猛地回頭,瞳孔劇烈收縮。
那是他帶來的,血爪部族最精銳的二十名戰士!
“你的手下,已經遇到了我的火鴉部隊。”
艾倫的聲音平靜地響起,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們經過了最嚴苛的反地道作戰訓練。相信我,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活著回到烏格魯什的身邊。”
“你……”
卡爾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肌肉賁張,想要撲上去。
但莉娜手中那支紋絲不動的弩箭,像一道無法逾越的死亡界限,將他死死釘在原地。
“現在,你明白了嗎?”
艾倫走到了卡爾麵前,兩人之間,隻剩下一步之遙。他能清晰地看到卡爾眼中暴突的血絲。
“從你踏進銀霜領地界的第一刻起,我們就知道你是誰。”
“我們知道你的任務是什麼。”
“我們知道你會帶什麼樣的‘機密情報’回去。”
“你自以為完美的演技,你引以為傲的計劃,所有的一切,都隻是我為你準備的劇本裡,最不起眼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