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伊思塔倫!你這個混蛋!放開我!”
卡爾的嘶吼已不成聲,喉嚨裡湧出野獸般的嗬嗬聲。他脖頸上青筋暴起,每一塊肌肉都在扭曲,試圖掙脫那隻焊死在他肩上的手臂。
然而,托馬斯的手臂紋絲不動,那不是鋼鐵,而是比鋼鐵更堅韌的人體血肉與骨骼,是千錘百煉後的絕對控製。
高處,莉娜向前走了一步。
她腳下的碎石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下方,父親和兄長的咆哮沒有讓她回頭。周圍,那些戰敗獸人充滿血絲的眼睛裡噴射出的侮辱與憤怒,也無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她隻是看著格魯。
平靜地看著。
格魯胸膛裡翻滾的暴怒,在對上那雙眼睛的瞬間,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凝固,然後冷卻。
那不是一個弱者被逼上絕路的眼神。
那裡麵沒有恐懼,沒有哀求,沒有退縮。隻有一片死寂,一片連光線都無法穿透的、極北冰原的死寂。
但在那片死寂的深處,格魯看到了。
他看到了燃燒的火。
無聲的,卻足以吞噬一切的火焰。那火焰讓他皮膚刺痛,讓他握著戰斧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這個女人。
這個看起來一捏就碎的人類女人。
她不是在求死。
她是真的,要在這裡,殺死自己。
格魯是一個戰士,一個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真正戰士。他能分辨出獵物瀕死的掙紮,和獵手出擊前的靜謐。
眼前的這個,是獵手。
他所有輕蔑的想法,都在這一刻被自己親手碾碎。
“好。”
格魯的聲音變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咆哮,而是從胸腔深處擠出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低吼。他重新調整了握姿,巨大的戰斧在他手中仿佛活了過來。
“我接受。”
他的目光,從莉娜的眼睛,緩緩下移,最終落在了她手中那架閃爍著金屬寒光的軍用重弩上。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數千道目光,人類的,獸人的,全都聚焦在這個決定了莉娜生死的獸人戰士身上。
“這必須是一場純粹的力量對決。”格魯的視線死死釘在那架重弩上,“不準使用遠程武器。”
這個條件,是一道宣判。
一道死亡的宣判。
“不!”
卡爾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他用儘全身力氣,從胸膛裡擠出最後的嘶吼。
“莉娜!彆答應他!你不是他的對手!”
純粹的力量對決?
莉娜的身形,在格魯那如同山巒般聳立的身軀麵前,連一個孩童都不如。那根本不是決鬥,那是用巨斧去砸碎一顆雞蛋。
烏格魯什也停止了咆哮。他巨大的身軀在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一種徹骨的絕望。他臉上的血色儘褪,化為一片死灰。
完了。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然而,莉娜的反應,再一次擊碎了所有人的預判。
她沒有絲毫猶豫。
沒有片刻的權衡。
在數千道目光的注視下,她舉起了手中的軍用重弩。那沉重的武器在她纖細的手臂上,顯得極不協調。
然後,她鬆開了手。
“哐當!”
沉重的軍弩砸在堅硬的采石場岩石上,發出一聲清脆、響亮、決絕的巨響。
那聲音,不是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音。
那是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敲在了卡爾的心臟上,敲在了烏格魯什的靈魂上,將他們最後的希望砸得粉碎。
莉娜緩緩地,右手探向自己腿側的刀鞘。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