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大廳的會議,與其說是商議,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麵的宣告。
當艾倫宣布完所有命令,轉身離開後,整個大廳的貴族們,才像是溺水的人被撈上岸,一個個大口喘著粗氣。
他們麵麵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劫後餘生。
震驚,恐懼,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慶幸。
慶幸自己站對了隊,或者說,慶幸自己跑得快,沒被查爾斯那艘破船一起拽進深淵。
“這位三王子殿下……不,是監國親王殿下,真是……深不可測啊。”一個伯爵擦著額頭的冷汗,嗓子發乾。
“何止是深不可測。”羅斯特老公爵拄著拐杖,渾濁的老眼裡閃著精光,“你們還沒看出來嗎?他這是要把王都這潭水,徹底攪渾,然後,建立屬於他自己的新秩序!”
老公爵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貴族心頭一顫。
徹查叛黨,清算商會,調動北境的獸人……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哪裡是攪渾水,分明是想把池塘裡的魚全部電暈,再挑幾條順眼的養起來。
“那我們……”一個子爵小聲問。
“我們?”老公爵冷哼一聲,“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當一條順眼的魚。誰要是還敢有彆的心思,查爾斯的下場,你們都看到了。”
貴族們的議論,艾倫聽不見,也懶得去聽。
那些人現在不過是他計劃中的工具。
他此刻,已經回到了國王的寢宮,心裡隻裝著一件事——父王的安危。
寢宮內,濃鬱的藥味幾乎能把人熏個跟頭。
安東尼老禦醫和他的一群助手,正圍著一個巨大的煉金坩堝緊張地忙碌。坩堝下的藍色魔法火焰,將老禦醫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各種珍稀的藥材,被按照嚴格的順序和劑量投入坩堝,化作五顏六色的液體,翻滾,融合。
艾倫站在一旁,沒有出聲。
他雖不懂藥劑學,但從安東尼那凝重的表情和微微顫抖的手指,就能感覺到這次煉製的凶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終於,在耗費了整整三個小時後,坩堝內翻騰的液體,最終化為一汪粘稠的金色藥劑,如同融化的黃金。
一股沁人心脾的、滿溢著生命氣息的清香,從藥劑中散發出來。
僅僅是聞到這股香氣,就讓艾倫連日來的疲憊都驅散了不少。
“成功了!成功了!”
安東尼老禦醫捧著盛放金色藥劑的水晶瓶,激動得老淚縱橫,差點給艾倫跪下。
“殿下!這就是‘王血毒’的解藥!‘黃金之血’!”
艾倫接過水晶瓶,入手溫熱。瓶中的金色液體緩緩流動,散發著柔和的光。
他沒有絲毫猶豫,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國王的頭,將那瓶“黃金之血”,一滴不剩地,全部喂了下去。
藥劑入口即化。
接下來,是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床上的國王,期待著奇跡。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床上的國王,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像一具正在失去溫度的屍體。
安東尼老禦醫臉上的喜悅,一點點凝固,然後轉為煞白。
冷汗從他的額角滾落。
“怎麼……怎麼會這樣?配方沒有錯,煉製過程也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會沒有效果?”他喃喃自語,眼神裡滿是崩潰。
艾倫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難道……查爾斯說的,是真的?
王血毒,真的沒有解藥?
不,不對。
主教那個老狐狸,沒必要在這種事上騙他。
那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絕望的時候。
“咳……”
一聲極其微弱的、幾不可聞的咳嗽,從床上傳來。
所有人的身體,都在一瞬間僵住了。
他們猛地看向床上。
隻見國王那張灰敗的臉上,竟然奇跡般地,浮現出了一絲血色。
緊接著,那已經停止跳動的胸膛,開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一下。
兩下。
雖然緩慢,但卻堅定有力。
“有……有反應了!”安東尼老禦醫發出一聲驚喜的尖叫,他連滾帶爬地撲到床邊,抓起國王的手腕,仔細探查。
“脈搏恢複了!雖然還很微弱,但確實恢複了!”老禦醫激動得語無倫次,“天哪!聖光在上!陛下……陛下他真的還活著!”
艾倫那顆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回去。
他隻覺渾身一鬆,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