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落在她仰起的臉龐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爍著純粹的、近乎癡迷的光芒,沾染了紅印泥的臉頰不僅不顯邋遢,反而平添了幾分孩子氣的可愛與不羈。江韻華的心臟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他不是第一次見她專注的樣子,但在這一刻,在這間灰塵仆仆的器材室,在雜亂的材料堆旁,她這種被點亮了靈魂般的熾熱專注,讓周圍一切黯淡的、灰塵彌漫的背景都成了虛影,隻剩下她耀眼的存在。
他有些口乾舌燥,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喉嚨裡溢出一聲含糊的回應:“嗯?哦……對,材料……我們可以用……”
許清瑤卻根本沒留意他的失神,她的思緒已經完全被年鑒上的設計吸引了進去,手指幾乎要戳到紙上:“這個支撐點!他們居然用了這麼隱蔽的方式來解決承重和視覺的衝突!太巧妙了!我們的模型也可以借鑒,用隱藏卡扣的方式……韻華!幫個忙,把那個最大的木方模型架子搬過來當臨時展板,我得把這個位置的實際比例模擬一下!”
江韻華被她灼灼的目光和連珠炮似的指令拉回現實。他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角落裡確實有一個約有一米多高、用於固定排球網的沉重木製底座架子。“那個?很重的!”他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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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試試嘛!我們把它立起來靠在牆上!”許清瑤已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躍躍欲試。
看著她那副“為了科學什麼都乾得出來”的模樣,江韻華無奈地歎了口氣,心底那點因為她剛才光芒萬丈的模樣而加速的心跳還沒平複,隻得認命地走過去:“行行行,許工,您指哪我打哪……小心手!”在她差點踩到一把散落在地上的圓規時,他眼疾手快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一邊。
她的胳膊纖細,隔著薄薄的白色針織衫,掌心傳來溫熱的體溫和一絲微微的顫抖。許清瑤被他拽得踉蹌了一下,站穩後,倒是沒介意,反而笑嘻嘻地道謝:“謝謝!江助理很細心嘛!”她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水壺塞給他,“來,補充點能量再乾活!”那笑容明媚得如同窗外驟然熾烈的午陽,晃得江韻華幾乎睜不開眼。
他默默接過水壺灌了兩口,是溫溫的檸檬水。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搬那個沉重的木架。果然,比想象中還重。他憋紅了臉,手臂的肌肉因用力而繃緊,青筋微顯。
“我幫你後麵扶著!”許清瑤見狀,立刻繞到後麵,雙手用力幫他在後麵推。她個子嬌小,力氣也小,推得很費力,臉也漲得通紅。兩人一前一後,喊著不成調子的號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把這個“臨時展板”拖拽著靠牆立了起來。沉重的木架發出一聲沉悶的落地聲,激起一小片灰塵。
“呼……呼……成功了!”許清瑤扶著膝蓋喘著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臉頰紅撲撲的,但看著筆直豎立的木架,臉上是巨大的成就感。
江韻華也累得夠嗆,雙手撐著木架邊緣喘氣,汗水順著鬢角流下,看著她因為共同完成“艱巨任務”而亮閃閃的眼睛,那點辛苦又好像瞬間消散了,隻剩下一點無奈的寵溺在心底蕩漾開:“許工,下次這種項目,是不是該申請個起重機?或者提前給助理發加班費?”
許清瑤被他逗笑了,眼睛彎成了月牙:“下次給你加雞腿!雙份的!快,現在幫我把這節架子拆下來,高度要調整……”她又開始指揮起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人在陽光與灰塵中忙碌。江韻華按照她的要求爬上爬下調整“展板”,充當人形尺子和支撐架;許清瑤則迅速將海報固定上去,又在她構思中那個複雜的控製“核心”位置現在用了幾種顏色的彩紙和纏繞的電線做著標記和模擬)爬上梯子,嘗試著粘貼。她需要把一些象征不同功能的模塊固定在相當高的位置,一隻手扶著梯子,另一隻手拿著材料,有些搖搖晃晃。
“喂!小心點!”江韻華在下麵看得心驚膽戰,立刻扔下手中的材料,一步衝過去,雙手穩穩地扶住了金屬梯子的底部,“你下來,要固定什麼告訴我位置,我上去貼!”
“不行!你看不準我設計的位置點!就差一點了!”許清瑤堅持,她努力探身,伸長手臂去夠自己定好的“接口位置”。她的身體隨著動作輕微搖晃,纖細的腳踝踩在不算寬的梯子橫杆上,看得江韻華心臟懸到了嗓子眼。
“許清瑤!”他有些急了,手下意識扶得更緊,聲音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緊張,“你彆亂動!抓好!要什麼顏色的,給我!我遞給你!”他仰頭望著她,目光緊緊鎖定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陽光從他身後穿過高高的氣窗,照在她因專注而微微咬住下唇的臉上,照亮她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指關節,和她額角因緊張滲出的汗珠。
那個瞬間,她俯身的角度,散落頰邊的發絲,以及從高處看下來時、那雙因為專注和一點點不服輸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像一顆小石子猛地投入江韻華的心湖,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無比的心跳回響。咚!咚!咚!一聲又一聲,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耳膜和胸腔。呼吸在那一刻停滯,時間和空間似乎都壓縮成了她在那束光中的剪影和她帶著固執的眼神。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頭頂上晃動的那抹亮色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器材室的灰塵氣息仿佛都消失了,隻留下陽光炙烤過的、如同此刻他內心般滾燙的空氣。
許清瑤似乎終於完成了那個關鍵模塊的定位,鬆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轉過身,準備下梯子。目光不經意地往下落,正好對上了江韻華仰起的、帶著尚未褪去的緊張和後怕的眼神。那麼專注,那麼……深邃。她扶住梯子的手微微一頓。他眼中的情緒是她很少在平日裡那個陽光爽朗、有時還有點慵懶隨性的江韻華身上看到的。那是一種純粹的、濃烈的關切,幾乎毫無遮掩地從他的眼底湧出來,直直地撞進了她的視線裡。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秒。光線中漂浮的微塵似乎都靜止了。剛才因成功而雀躍的心跳,似乎……有了一點彆的節奏?
許清瑤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快了兩拍,臉頰上剛剛因為勞作而湧上的紅暈似乎更深了些。她飛快地移開視線,扶著梯子小心地往下走:“……那個……位置基本定好了,後麵裝飾你幫不上忙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飄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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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韻華也猛地回神,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目光似乎太過“赤裸”,掩飾般地迅速鬆開了緊握著梯腳的手,輕咳一聲,彎腰去撿地上的彩紙:“哦……好,你看著弄。”他感覺自己的耳朵燙得厲害,隻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整理東西,不敢再抬頭看她。
一種無形的、帶著青澀和悸動的氣息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比剛才搬運木架的汗水味更濃烈,比木頭的塵埃更令人心跳加速。剛才因共同奮鬥而自然親昵的合作氣氛,不知不覺被一種更加微妙的東西所取代。器材室裡隻剩下剪刀剪開紙麵的“沙沙”聲,和兩人都刻意放輕的呼吸聲。陽光依舊明亮,灰塵在光柱裡緩緩沉浮,而兩顆年輕的心,則在無人可見的角落,經曆著一場小小的、無聲的風暴。
夕陽金色的餘暉為城市建築勾勒出溫柔的剪影。林雪萍坐在江明華的車裡,車窗半開著,帶著暖意的晚風拂麵而來,吹散了在工作室一整天積累的些許沉悶感。她看著車窗外流逝的街景,腦海中卻不由得回想起白天在工作室裡,江韻華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的身影,以及江明華那句意有所指的話。
“韻華那小子,平時看著沒心沒肺,能為了許清瑤一本正經地跑來找專業參考書,還跑去器材室當‘苦力’,”她轉過頭,笑意盈盈地看著正在開車的江明華,“有點意思,是吧?感覺我們好像看到了什麼小小的苗頭?”
江明華熟練地打著方向盤,駛入熟悉的街道,聞言也忍不住笑了。暮色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暖金色光暈,讓他硬朗的輪廓都顯得溫潤了幾分:“嗯,是有那麼點‘意思’。這小子以前可沒這麼積極。不過……”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個更加意味深長的弧度,“想想也正常。當年我們高中時候,有些人借個筆記、討論個題目,不也是跑得挺勤快的?”他說著,空出右手,輕輕握了一下林雪萍放在腿上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輕輕撓了一下。
林雪萍立刻回想起高中時代,自己作為年級裡數一數二的優等生,時常被“請教”數理化難題,而其中某位江姓同學的出現頻率尤其的高。她臉上不由一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緊地握住:“那不一樣……那時是真的討論難題。”
“嗯,是。”江明華從善如流地點頭,眼中的笑意卻更深了,帶著點促狹和篤定,“絕對是真心誠意地在思考洛倫茲力的應用和細胞有絲分裂的精確階段。”他一本正經的語氣,讓那段青澀的、藏著小心思的歲月回憶瞬間變得鮮活而甜蜜。
林雪萍被他逗笑,那份因回想起弟弟和校花互動而起的思緒,瞬間被自己眼前的幸福所覆蓋。她不再抽手,任由他溫暖乾燥的手掌包裹著自己的,十指很自然地交扣在一起。指尖輕輕摩挲著他微有薄繭的指關節,一種曆經歲月沉澱、更加深沉安穩的親密感流淌在兩人之間。
車窗外,城市的華燈次第亮起,暖融融的光暈透過車窗映照在他們的臉上,明滅閃爍。車內狹小的空間隔絕了外界的喧囂,隻剩下柔和的引擎聲和兩人交織的呼吸。誰也沒有再說話,隻是這樣靜靜地牽著手。車廂仿佛成了一個小小的、隻屬於他們的溫柔宇宙。工作一天的疲憊,對家人朋友情感的思量,都在這無言卻勝有聲的親密和暮色下歸家路途的溫馨中,被熨帖得妥妥當當。
車子平穩地駛向那個燈火通明的、共同的小窩方向。車外是流淌的城市畫卷,車內是交握的雙手,是兩顆在歲月長河中早已緊密相依的心,在黃昏的光影裡,共同走向下一個充滿煙火與愛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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