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骨頭應該沒事,就是韌帶拉傷,得腫幾天,儘量減少活動。”王醫生一邊給江韻華的腳踝噴上冷鎮痛噴霧劑,一邊對站在旁邊的江明華和林雪萍解釋道。他處理得很熟練,固定好冰袋後,又遞過來一支外用的藥膏。
江明華認真地聽著醫囑,接過藥膏和冷噴:“謝謝王醫生,辛苦您了。我們會盯著他好好休息。”他看向弟弟,語氣帶著點兄長式的無奈,“說了多少次了,彆拚太凶……”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是為了贏嘛……”江韻華小聲嘟囔,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門口瞟。
就在這時,校醫室的門被輕輕敲響推開了一條縫。許清瑤探進半個腦袋,那張明媚的臉蛋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緊張和關心。“王醫生,他……嚴重嗎?”她看向王醫生,又忍不住飛快地瞥了一眼江韻華腫起的腳踝。
“許同學?沒事,扭傷,休息幾天就好。”王醫生笑道,似乎對這種情形見怪不怪。
江韻華看見許清瑤,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故作輕鬆地撇了撇嘴:“大驚小怪。小傷,過幾天又能蹦躂了。”
許清瑤走進來,手裡還拿著那瓶未開封的功能飲料和一個沉甸甸的塑料袋。她先是把飲料塞到江韻華手裡,然後打開塑料袋:“給,冰袋不夠的話我順便去校門口藥店多買了幾個,還有雲南白藥噴霧……嗯……可能用不上?”她的話語帶著點猶豫和未儘的關切,顯然是在剛剛得知情況後著急慌忙跑去買的。這份情急之下的細致關心,顯然不是一句“班委會”能解釋的。
江明華和林雪萍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
林雪萍開口:“清瑤同學,謝謝你想得這麼周到。不過王醫生處理過了,也給了藥,應該夠用了。”她的聲音溫和,帶著老師特有的安撫力量。
江韻華看著許清瑤手裡那一堆東西,又看看她臉上努力維持平靜卻藏不住焦灼的表情,心裡某個角落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戳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難得用很輕的聲音說了句:“謝了,清瑤。”
許清瑤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正經地道謝,愣了一下,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紅暈,有些不自在地把那堆東西放在旁邊的桌上:“沒……沒什麼。那……那我回去了?”她的目光又一次飛快地掃過江韻華的腳踝,這才轉身離開,背影略顯倉促。
校醫室裡暫時安靜下來,隻剩下冰袋化開輕微的滴水聲和窗外的蟬鳴。
“行了,我送這小子回去。雪萍,你回辦公室?還是一起?”江明華拿起藥和冰袋,看向林雪萍。他指的是教師辦公室所在的教工樓方向。
林雪萍看了眼時間,比賽結束後的喧囂還未完全散去,校園裡應該還很熱鬨。她點點頭:“我回辦公室整理點東西,比賽開始前收到創新大賽的一些郵件還沒看。順便看看有沒有扭傷的學生需要找王醫生的,幫你搭把手吧。”後半句她自然地將教師職責融入進去。
王醫生笑著揮手:“去吧去吧,小夥子按時噴藥休息就行。這邊我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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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華攙扶起呲牙咧嘴的江韻華,林雪萍在旁邊虛扶了一下。兄弟倆身高差距不大,江明華身材更結實寬厚,支撐著弟弟顯得很輕鬆。三人一起走出校醫室,朝著夕陽餘暉籠罩下的校園深處走去。
橘紅色的夕陽將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安靜的校道上。江韻華蹦跳著前進,每一次落地都牽扯到傷處,齜牙咧嘴地吸著涼氣。江明華穩穩地架著他,步伐控製得剛好,既不會太快讓他吃力,也不會太慢耽誤路程。他低聲跟弟弟說著什麼,大約是“忍著點”、“活該”之類的話,語氣裡卻沒有太多責備,倒有種認命般的好笑和心疼。
林雪萍安靜地走在江明華的身邊稍後一點的位置。此刻,她感覺自己更像是他的伴侶,或者說他們是一個共同關照弟弟的小小團體。她看著他寬闊的肩背,看著他耐心照顧弟弟的側影,一種踏實而溫暖的感覺在胸腔裡彌漫。學生時期那個隻知道打球、偶爾也會為一道題跟她爭得麵紅耳赤的男生,如今已經長成了如此可靠、有責任感的男人。歲月的雕琢賦予他更深沉穩重的魅力,而這種魅力,隻在她麵前才展露無遺。
晚風帶著初夏傍晚的微暖,吹拂起林雪萍鬢角的碎發。她沒有去整理,任由那縷發絲調皮地貼在臉頰,目光柔和地望著走在前麵的兄弟倆。當江明華偶爾回過頭,眼神與她交彙時,兩人眼底會不約而同地浮現出相同含義的笑意——無奈、縱容,還有彼此都懂的默契。那笑意無聲,卻勝過了千言萬語。
將江韻華送到男生宿舍樓下,又叮囑了幾句主要是江明華在說,林雪萍補充細節),看著弟弟老老實實在宿管阿姨的“監督”下蹦了進去,兩人才轉身朝教工樓走去。
夕陽完全沉入了地平線,隻在天邊留下一抹紫紅色的華麗漸層,像潑灑的油彩,又像是為白日的喧囂謝幕的華麗綢緞。校園的路燈次第亮起,在暮色中灑下溫暖的光暈。周圍安靜了許多,隻剩下遠處球場隱約的打掃聲和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回宿舍的交談聲、笑鬨聲。
江明華很自然地牽起了林雪萍的手。他的手掌寬厚溫暖,指腹帶著工作設計繪圖留下的一點點薄繭,觸感粗糙而真實,卻讓她無比安心。她纖細的手指很自然地蜷縮起來,與他修長的手指交扣。兩人之間沒有任何言語,隻餘下鞋底摩擦地麵發出的輕微沙沙聲。傍晚微涼的空氣似乎也變得粘稠而甜蜜起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和脈搏的跳動,仿佛兩顆心也通過相連的手指傳遞著隱秘的親昵。一路沉默,卻又勝過所有喧囂的告白。每一個步調一致的足跡,都像是在他們共同的心路上刻下微小的印記。
走到教工樓下,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樓道口暖黃的燈光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區域。江明華轉過身,麵向林雪萍。
“腳還疼嗎?”林雪萍輕聲問,目光落在他下午同樣被撞了一下的膝蓋位置。
江明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啞然失笑:“我?早忘了。下午那一下跟碰了一下沒區彆。”他向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本就微小的距離。借著樓棟入口光線的陰影,他的目光鎖住她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充滿了磁性,帶著一種隻有她能懂的親昵感:“倒是你……一下午又看球賽又操心學生,累了吧?”他抬手,極其自然地拂開她臉頰邊那一縷被晚風吹亂的發絲,溫熱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掃過她細膩的皮膚。
這個微小的、充滿占有欲和疼惜意味的動作,讓林雪萍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臉頰不受控製地發熱。四周很安靜,教工樓下的這片空間仿佛成了喧囂世界的獨立一隅。她輕輕搖頭:“還好。”聲音有點輕,像被這溫暖的夜色融化了似的。
他的目光在她微紅的臉頰上流連片刻,仿佛欣賞著世間最美的風景,最終化作了眼波深處的笑意漣漪。“我回工作室一趟,下午答應甲方的幾處修改圖稿今晚得發過去。你上去彆又忙著批卷子,早點休息。”他鬆開她的手,語氣恢複了慣常的平穩,但那“彆又忙著批卷子”的話,分明帶著了解她工作習慣的寵溺和叮嚀。
林雪萍點頭:“知道啦,就整理下郵箱。”她也意識到自己微熱的臉上熱度未散,但不再躲避他的目光,坦然地看著他,輕聲道:“你騎車注意安全。”
“好。”他應著,卻沒有立刻轉身。又靜靜地凝視了她幾秒鐘,像是在克製著什麼,也像是在無聲地把這份難以割舍的溫情印刻在心底。然後他才微微頷首,轉身走向停在不遠處車棚裡的自行車,動作利落而瀟灑。
林雪萍站在原地,看著他騎著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的梧桐樹影裡,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清爽乾淨的氣息。她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溫度適宜的蜜糖水中,綿軟、充實、帶著微醺般的甜意。她轉身走進宿舍樓,腳步輕盈。她知道他不是什麼浪漫的藝術家,他的愛意更多地藏在這一句句簡樸的“彆太累”、“早點休息”、“騎車小心”裡,藏在陪伴的每一個細節點滴中,這份紮根於柴米油鹽和生活細微處的溫情,遠比空泛的甜言蜜語更令她心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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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辦公室的門,窗外深沉的夜色已經彌漫開來,而城市的燈火如繁星般次第點亮。辦公室裡空無一人,隻有她的桌位還亮著一盞小小的台燈。打開電腦,郵箱確實有幾封未讀郵件,關於創新大賽初審的意見反饋。
她剛坐下,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她以為是江明華報平安,卻看到了許清瑤的名字:
【林老師,打擾您。請問江韻華的腳……醫生確定沒事了嗎?他那邊還需要冰塊嗎?還有……他明天的創新大賽展示板材料還在我這裡我幫他拿回教室了),他這樣走路不方便,我是不是晚點送去宿舍比較好?】
這短信內容看似隻是關心後續處理和對材料的負責,字裡行間卻透出遠超同學甚至普通搭檔關係的擔憂和猶豫。尤其是最後一問,充滿了小心翼翼的試探。
林雪萍看著屏幕,嘴角再次彎起一個洞悉一切的溫和笑意。青春啊……那種心緒萌動時笨拙卻又真誠的掩飾與試探,是那麼鮮活而美好。她想起不久前在球場上和醫務室裡看到的那兩個青澀身影,再聯想到自己此刻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甜蜜暖意,忽然感到一種奇妙的代際延續感。不同的年紀,同樣的悸動,同樣的關切,隻不過表達的方式在歲月中沉澱出了不同的模樣。
她斟酌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輕盈地敲動:
【清瑤同學:放心吧,王醫生診斷是韌帶扭傷,好好休息幾天就能恢複。他這邊藥和冰袋都充足。至於材料,你送宿舍的話,晚點他狀態平穩點也好比如晚上九點左右),放在他宿舍樓下讓宿管阿姨轉交或者叫他室友下來取就行。辛苦你了。】
回複完,她放下手機,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千家萬戶燈火點亮的、溫暖人間。她仿佛能看到許清瑤握著手機、臉上或浮現釋然或依舊忐忑的表情;也仿佛能看到穿行在城市光影間的江明華專注的側臉;還能看到宿舍裡那隻受傷的金戈鐵馬少年郎此刻百無聊賴、又或許在期待著什麼的樣子……
這個傍晚,從球場的喧囂落幕,到歸途的靜謐溫情,再到辦公室這方獨處的安寧,交織著師長的關切、兄弟的情誼、青春期的朦朧情愫以及成熟戀人的相知相伴。生活從不隻是單一樂章,而是一首精妙編排的交響曲,每一種情感都是不可或缺的音符,共同奏響著這個平凡五月的夜晚獨有的、深沉而溫暖的生命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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