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戰江淮
1941年霜降,南京頤和路的梧桐葉鋪了滿地。陳其業捏著那份蓋著“華中派遣軍”火漆印的嘉獎令,指腹在“杜誌遠”三個字上碾出褶皺。三天前,這個曾經的黃埔同窗又用漁船從崇明島運出兩百箱奎寧,此刻正被《中央日報》讚為“暗線英雄”。
第一章毒計初現
“大東亞共榮圈容不得蛀蟲。”梅機關課長木村次郎的軍刀在地圖上敲出悶響,“陳桑,你曾是京滬航務處的稽查科長,該知道這些補給線的命脈在哪裡。”
陳其業望著地圖上星羅棋布的藍點——那是三個月來杜誌遠成功運貨的坐標。指尖停在長江支流交彙處:“蕪湖米幫、鎮江鹽商、還有澱山湖的漁民合作社。表麵是民間商隊,實則用‘三段轉運法’:先由小船走內河到中轉站,再換商船掛洋旗過封鎖線,最後由遊擊隊接貨進山。”
木村的鏡片閃過冷光:“你的意思是?”
“斬草除根。”陳其業抽出紅筆,在“蕪湖裕豐米行”畫了個猩紅的叉,“這些中轉站看似獨立,實則都用‘江豚’作為聯絡暗號。隻要端掉三個核心據點,就能讓整條線癱瘓。”
第二章血色蕪湖
蕪湖長街的秋雨浸著桂花香。杜誌遠的副手老吳蹲在米行後院,聽著更漏聲數到第三聲,剛要揭開第三口米缸,前街突然傳來槍托砸門的巨響。
“快!走水道!”他抓起藏在米堆裡的密信,信紙上“潮平兩岸闊”五個字浸著礬水——這是澱山湖的緊急信號。剛推開後窗,巷口的路燈突然全亮,二十幾個戴袖標的偽警舉著煤油燈圍上來,領頭的正是陳其業的副官李麻子。
槍戰在狹小的天井裡爆發。老吳的駁殼槍卡殼時,李麻子的槍管已經頂住他的眉心:“杜老大的貨,藏在第幾號米缸?”話音未落,後牆突然傳來坍塌聲——是接應的遊擊隊炸開了青磚牆。老吳趁機撞翻米缸,雪白的大米混著磺胺粉撒了滿地。
第三章危局求生
上海法租界的閣樓裡,杜誌遠對著斑駁的牆圖皺眉。蕪湖、鎮江、南通三個中轉站全遭血洗,被捕的十二名聯絡員裡,有三個是他十年前在碼頭救過的兄弟。
“老杜,陳其業這次拿了日軍的‘特高課密令’,”地下黨交通員阿貞遞來沾著雨水的情報,“連青幫的漕運碼頭都被監視了,現在長江主航道每艘船都要卸艙檢查。”
杜誌遠的指尖劃過地圖上的茅山山脈,忽然停在“丹陽湖”的藍斑上。那裡河汊縱橫,蘆葦蕩能藏千艘漁船,更關鍵的是,湖西的新四軍據點曾給他畫過一張手繪地圖,標著“廢棄的明代漕渠可通溧水”。
“聯絡湖西的‘漁光團’,”他撕下半張《申報》,用米湯在廣告欄寫下“月黑見漁燈”,“讓他們用采菱船偽裝,每船藏五箱藥品,分散走丹陽湖的蘆葦巷。另外,讓滬東紗廠的姐妹把藥粉縫進棉紡品的線腳裡,日軍查貨時隻會看木箱,不會拆布疋。”
第四章針鋒相對
南京日本領事館的地下室,陳其業盯著從蕪湖米行搜出的殘信。“潮平兩岸闊”五個字在放大鏡下泛著微光——是用江豚魚油寫的密語,對應長江流域的中轉站。他忽然想起杜誌遠在黃埔時總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猛地在地圖上的“南京浦口”畫了個圈。
“木村課長,杜誌遠很可能利用浦口的‘日偽合辦’貨棧,”他指著長江北岸的據點,“表麵給日軍運煤炭,實則在夾層裡藏藥品。”
午夜的浦口碼頭,探照燈在江麵掃出銀鏈。陳其業帶著憲兵隊撬開第三艘貨船的底艙,卻隻看見整齊碼放的無煙煤。正要發火,船頭突然傳來騷動:幾個搬運工的棉襖裡掉出卷成煙卷的奎寧藥片。
“八嘎!”他踢翻煤筐,卻見煤灰裡埋著半張路線圖,箭頭直指上遊的安慶。當他帶著船隊連夜趕到時,安慶碼頭隻有空蕩蕩的蘆葦筏,江風送來遠處的汽笛聲——真正的貨船正掛著“華中水電株式會社”的旗子,混在給日軍送發電機的船隊裡順流而下。
第五章暗渡陳倉
丹陽湖的蘆葦蕩裡飄著薄霧。杜誌遠蹲在采菱船頭,看著女兒紅的酒壇在水麵輕輕搖晃——壇底用蠟封著盤尼西林。二十艘漁船呈雁形排列,船頭坐著扮成漁婦的地下黨成員,竹簍裡的菱角堆得老高,正中央藏著用荷葉裹緊的藥箱。
“來了。”船尾的老漁夫輕咳三聲。三艘日軍巡邏艇的馬達聲撕開晨霧,探照燈在蘆葦間掃出雪亮的光路。杜誌遠向左側船隊比出三指——這是遇到檢查時的“散花陣”。
第一艘漁船被截停。日軍曹長用刺刀挑開菱角簍,突然盯著漁婦的圍裙皺眉:“你的手,不像打魚的。”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密集的槍聲——是湖西遊擊隊在襲擊日軍的了望塔。混亂中,二十艘漁船同時劃向不同的蘆葦巷,船尾拖出的菱角藤蔓纏住了巡邏艇的螺旋槳。
杜誌遠看著漸漸遠去的火光,摸了摸藏在箬帽裡的紙條。那是陳其業三天前讓人“意外”掉落的假情報,說日軍要重點清查丹陽湖的漁船,卻不知他反其道而行之,用最危險的路線送出了最急需的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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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雙麵迷局
回到南京公館,陳其業對著炭火盆冷笑。從安慶帶回的“戰利品”不過是幾箱過期的阿司匹林,而木村剛才的電話裡,已經有了不耐煩的槍響背景音——那是日軍在處決辦事不力的下級。
“科長,澱山湖傳來消息,”李麻子遞上浸著水漬的密信,“杜誌遠的人在收購舊漁網,說是要加固漁船。”
陳其業將信紙湊近油燈,看見右下角用魚血點了三個小點——這是杜誌遠當年在長江航務局用的“水鬼暗語”,代表三條備用航線。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和杜誌遠一起勘察江淮水道時,對方曾說“最隱蔽的航線,往往藏在古人的智慧裡”。
鋪開《江南通誌》,目光停在“胥溪運河”的條目上:這條連接太湖和長江的古老水道,因淤塞多年被世人遺忘,地圖上隻標著“可通小舟”。指尖重重敲在“高淳”的位置——那裡既是日軍的糧食倉庫,也是杜誌遠老家的所在地。
“通知清水大隊長,”他穿上呢子大衣,“明天拂曉,突襲高淳老街,重點檢查‘杜氏宗祠’的地窖。另外,派兩艘炮艇堵住胥溪運河的入江口,我倒要看看,杜誌遠這次怎麼飛。”
尾聲:霧起江淮
高淳老街的晨霧裡,杜誌遠看著宗祠天井裡的古井,聽著井下傳來的挖石聲。三天前他帶著十幾個青壯,用三夜時間挖通了古井到後街的地道,此刻第一箱藥品正順著竹籃往下送。
“老東家,前街有鬼子!”守在巷口的少年氣喘籲籲。杜誌遠摸了摸腰間的勃朗寧,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汽笛聲——是掛著英國旗的太古輪船公司貨船,正鳴笛通過長江主航道。
“走!”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最後一箱藥品剛吊入井底,前街就傳來砸門聲。當陳其業帶著憲兵衝進宗祠時,隻見供桌上擺著杜家先祖的牌位,香爐裡的檀香混著硝煙味,在晨霧中嫋嫋升起。
“杜誌遠!”他踢翻雕花供桌,卻發現地窖入口早已用青磚封死,牆根處留著半片魚形玉佩——那是他們當年在黃埔結拜時的信物。遠處傳來輪船的汽笛聲,陳其業突然明白,杜誌遠這次用的是“明修棧道”之計: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走胥溪運河,實則讓貨船混在洋商船隊裡,借著國際法的庇護堂而皇之通過封鎖線。
暮色中的長江上,杜誌遠站在“太古號”的甲板,看著身後漸漸縮小的南京城。衣袋裡的密信寫著:陳其業已升任汪偽航運總署稽查總長,不日將赴上海就職。他摸了摸藏在羅盤夾層裡的新路線圖——那是地下黨剛開辟的“運河支線”,從太湖經嘉興到杭州,沿途用茶樓、當鋪作為新的中轉站。
江風帶來遠處的槍聲,杜誌遠知道,這場看不見的戰爭,才剛剛開始。兩個曾在黃埔江邊縱論天下的少年,如今一個在陽光下為民族續命,一個在陰影裡為虎作倀,命運的河流,終究在時代的漩渦裡分岔成截然不同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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