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門在身後沉重地合攏,隔絕了歌劇院殘留的喧囂與那維萊特最後的目光。
警備隊員沉默地押解著莫洛斯,沿著被雨水浸濕的石階向下,走向通往楓丹廷水下的專用通道。
他們走向歌劇院的後方,最終抵達一個巨大的、由鋼鐵鑄成的升降機平台。
平台邊緣,洶湧的海水在翻湧,發出沉悶的轟鳴。
這裡是通往梅洛彼得堡——楓丹水下監獄的唯一入口樞紐。
因此,進入梅洛彼得堡的犯人幾乎沒有逃獄的可能,唯一的出入口都有執律庭晝夜不分的嚴格看守。
隨著升降機不斷向下,愈發沉悶的氣氛將莫洛斯籠罩。
過了幾分鐘,踏出升降機的莫洛斯抬頭看去,一名穿著製式深藍製服、表情刻板的接待員坐在一張金屬長桌後,桌上堆放著厚厚的登記簿、墨水瓶和一架楓丹科學院製式留影機。
他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一本冊子,直到腳步聲靠近才懶洋洋地抬起頭。
“新來的?”
他聲音平板,帶著長期在壓抑環境下工作的麻木。
“編號、當前日期、序列號、姓名。”
他機械地開口,蘸了蘸墨水,筆尖懸在登記簿上方。
“莫洛斯。”被鐐銬鎖住的少年平靜地回答。
筆尖在紙麵上頓住,留下一個迅速擴大的墨點。
接待員猛地抬頭,臉上那層職業性的麻木瞬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莫洛斯被兜帽陰影籠罩的臉上,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莫…莫洛斯大人?”
他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聲音在空曠的平台上激起微弱回音。
旁邊的警備隊員麵無表情,但繃緊的下頜線透露出他們同樣緊繃的神經。
“請登記吧。”莫洛斯側過頭,糾正道,“還有,不需要這麼稱呼我。”
他在提醒現在雙方截然不同的身份。
接待員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翻動登記簿,找到對應欄目,顫抖著寫下名字,墨水幾乎糊成一團。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依舊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罪…罪名?”
“謀殺蒙德籍旅者戈弗雷。”押解的警備隊員代為回答。
接待員在登記簿上飛快記錄下這行字,每一個筆畫都顯得沉重無比。
他放下筆,拿起那架沉重的留影機。
“現在…需要拍攝畫片存檔。..正麵和側麵。請您...你配合。”
莫洛斯沒有抗拒。
他緩緩抬起被鐐銬束縛的雙手,伸向頭頂的兜帽邊緣。
在接待員和警備隊員屏息的注視下,他輕輕將兜帽向後拉下。
那張曾在楓丹廷高層上令人敬畏、在民眾眼中代表公正與力量的年輕麵容,此刻暴露在慘白的燈光下。
白皙的皮膚,緊抿的薄唇,那雙與常人完全不同的眼眸,以及曾讓見過無數美人的阿納托利也為之動容的麵容。
無一不證實著他的身份。
接待員倒抽一口冷氣,握著留影機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鎂光燈刺眼地閃爍了兩次。一次正麵,一次側麵。
強光短暫地照亮了他的臉龐,又迅速熄滅,將他的麵容重新投入陰影。
照片定格了他作為“謀殺犯”的身份,也將他昔日的榮光徹底封存。
在留影結束後,莫洛斯重新拉上兜帽。
警員不知道這種做法符不符合梅洛彼得堡的規矩,用眼神示意了下接待員。
接待員如夢初醒,趕忙點頭示意沒有問題。
隻要能乾活或者能討些樂子,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並沒有任何其他要求。
“與您確認一下刑期...是三十年…”
接待員聲音乾澀地補充道,仿佛完成了一項極其艱難的任務,迅速將登記簿推遠了些。
“流程走完了,帶他下去。”為首的警備隊員示意。
他們被引向平台邊緣停泊的一艘小型巡軌船。
船身狹長,覆蓋著防水篷布,僅能容納幾名乘客。
船上已經坐著一個穿著破舊囚服的犯人,他蜷縮在角落,低著頭,衣服破爛不堪,散發著黴味。
莫洛斯注意到同樣在船上,但無論是神態還是氣勢都和一旁真正的犯人截然不同的一人。
是負責押運的梅洛彼得堡“看守”?
莫洛斯注意到對方身著的衣物,並非梅洛彼得堡或楓丹廷執法機構的常見製服。
看來對方隻是由監獄內表現尚可的囚犯擔任的低級職務。
為了減刑?還是誰下的命令?
囚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厭惡地瞥了眼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停下腳步的莫洛斯,粗魯地示意其上船。
“快上去!磨蹭什麼!”
“好。”
莫洛斯應了一聲,踏上搖晃的船板,在另一個角落坐下。
犯人似乎感覺到了新人的到來,微微側頭看了一眼,但兜帽下模糊的麵容顯然引不起他的興趣,他又迅速低下頭,將自己抱得更緊。
巡軌船發出低沉的嗡鳴,沿著預設在水下的軌道緩緩啟動,駛離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