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法槌餘音仿佛還在歐庇克萊歌劇院中震顫,但判決的塵埃已然落定。
那“無罪”與“有罪”的撕裂,如同命運的嘲弄,最終將莫洛斯的身影釘在了恥辱柱上。
“押下去!”
審判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揮手示意警備隊員。
冰冷的鐐銬鎖住了莫洛斯的手腕,金屬的碰撞聲在死寂的歌劇院裡格外刺耳,也刺痛了高台上芙寧娜的心,更讓觀眾席前排的那維萊特指尖微微蜷縮。
他們眼睜睜注視著少年被兩名警備隊員架著,走向側門。
他的步伐依舊平穩,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那高踞神座、麵色慘白如紙的少女,亦或是人群中那道緊緊追隨的視線。
那挺直的背影,在無數道目光中,消失在通往臨時拘留室的陰影裡,也仿佛帶走了那維萊特呼吸間的一縷溫度。
喧囂的人群如同退潮般湧向出口。
很快,輝煌而空曠的歌劇院內,隻剩下零星的工作人員,以及——
“砰!”
一聲沉悶的輕響。
芙寧娜·德·楓丹,執掌正義的神明,支撐著她維持了整場審判的最後一根弦終於徹底崩斷。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跌坐回冰冷的神座。
華麗的藍白禮服裙擺散落一地,如同被風雨摧折的枝椏。
困惑、憤怒以及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淹沒。
神座之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徹骨的孤獨和無助。
————
歌劇院後方,臨時拘留室。
厚重的鐵門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小小的房間內,隻有冰冷的金屬桌椅和狹小的透氣窗。
莫洛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著頭,目光穿過那扇小窗,投向外麵灰蒙蒙的天空。
他身上的開襟羊毛衫略顯淩亂,但那份令人心悸的平靜之下,是否也掩藏著無人可見的波瀾?
鐵門被推開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那維萊特走了進來,眼眸如同蘊藏著風暴的深海,其下翻湧著遠比困惑更為複雜的情緒。
是一種被強行壓抑的痛惜與不解。
他身後跟著兩名警備隊員。
“你們先出去。”那維萊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在門外等候,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那維萊特大人。”警備隊員敬禮,迅速退出,並關上了門。
狹小的空間裡,隻剩下兩人。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著一種沉重而粘稠的張力。
那維萊特的目光落在莫洛斯身上,不再是純粹的審視與探究,更像是在描摹一個即將消失的輪廓,試圖從中找到哪怕一絲裂縫。
他剛想開口,莫洛斯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又像羽毛般輕輕搔刮著那維萊特緊繃的心弦。
“沒有下雨呢…”
那維萊特的心臟仿佛被這句話不輕不重地攥了一下。
窗外天空陰沉,雲層堆積,空氣潮濕得如同浸透的海綿,但確實,一滴雨都還未落下。
這句看似隨意的天氣觀察,精準地刺中了他內心翻湧的情緒核心——作為水之龍,他此刻的陰鬱心境本應引來雨幕。
莫洛斯是在提醒他控製情緒?還是僅僅在尋找一個與他對話的開端?
他強行壓下心中驟然升起的、更深的困惑,走到莫洛斯對麵站定。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用公事公辦的語氣掩蓋內心的狂風暴雨,但那份關切卻固執地從字裡行間滲透出來。
“莫洛斯先生,作為即將被移送梅洛彼得堡的囚犯,在合理範圍內,你還有何要求?”
“合理範圍內”四個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仿佛在為他所能提供的最後庇護劃下界限,又像是在承諾他會儘力做到。
莫洛斯聞言,緩緩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視線,眼眸終於落在那維萊特身上。
他沒有回答要求,而是站起身。
鐵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他在那維萊特的目光注視下,一步步走到對方麵前停下。
兩人身高差明顯,莫洛斯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直視那維萊特的眼睛。
距離如此之近,那維萊特甚至能看清他眼睫下淡淡的青影,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混合著淡淡甜新與冷冽氣息的複雜味道。
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與即將永彆的撕裂感,瞬間攫住了那維萊特。
然後,莫洛斯做出了讓那維萊特靈魂都為之一顫的動作。
他抬起被鐐銬束縛的雙手,動作有些不便,但依舊穩定地伸向那維萊特胸前。
目標是那件標誌性的、融合了至冬與楓丹設計風格的長款外套的紐扣。
自至冬使團來到楓丹後,至冬特色的簡約服飾風格在楓丹庭掀起一股狂熱的潮流。
作為楓丹如今正冉冉升起的明星,也作為楓丹臉麵象征的芙寧娜自然不會錯過潮流。
她專請了設計師,為自己打造獨一無二服裝的同時,也讓莫洛斯與那維萊特沾了光,獲得幾套至冬與楓丹風格融合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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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維萊特身體瞬間僵硬,瞳孔驟縮。
他幾乎忘了呼吸,隻是怔怔地看著莫洛斯那曾執掌楓丹權柄、此刻卻被冰冷鐐銬禁錮的手,正無比專注地、一顆一顆地解開自己外套的紐扣。
指尖偶爾會不經意地擦過外套下的襯衫布料,帶來一陣細微的、令人心悸的觸感。
莫洛斯仿佛沒有看到那維萊特的驚愕與僵硬,他沉默著解開所有紐扣後,小心翼翼地將那件深色、材質挺括的外套,從那維萊特寬闊的肩膀上褪了下來。
接著,在最高審判官依舊處於震驚和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漩渦中時,莫洛斯將這件還帶著那維萊特體溫、以及他身上特有的、如同深海般清冷氣息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深色的布料瞬間包裹住他略顯單薄的身體,襯得他本就偏白的臉色更加脆弱。
他攏了攏衣襟,然後抬起手,拉起了外套寬大的兜帽。
深色的兜帽陰影瞬間籠罩了他上半張臉,隻留下線條清晰卻略顯蒼白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我不希望梅洛彼得堡因為我的出現亂了套。”
做完這一切,莫洛斯的聲音透過兜帽的布料,顯得有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