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的雙臂將她禁錮在床榻狹小的一角之中,朱紅色的發帶便層層堆疊在她的床榻上,他額前的發也跟著落在她蜷縮著的腕間。
雪白的肌膚映襯著烏黑的發絲,格外刺目。
雲笙屏住了呼吸。
隔了點距離,雲笙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氣息落在自己腕側肌膚上。
他的呼吸綿長潮熱,觸及她的肌膚時,留下一片酥麻的癢。
好癢……
雲笙不由得動了一下,那根銀線也跟著緊繃了一瞬,流淌的血液自天蠶絲上濺落在了他的唇側。
沈竹漪纖長的睫毛一顫,這才看向她。
他的眼眸壓抑深黑,倒映著飄忽不定的燭火。
他就這般定定看著她,然後伸出舌尖卷去了唇側的血珠。
明豔的唇沾了水光,愈發顯得光潤丹暉。
他舔唇的動作極為直白。
就像是他溫熱的唇舌,在吮吸她的手腕的傷口一般。
雲笙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血液加速,忽然覺得腕間那道傷口奇癢無比,想要狠狠抓撓一番。
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眼。
可是手仍被他的天蠶絲纏著,動彈不得,總歸是放不下心,又朝他看去。
她注意到他的麵色似乎沒那般蒼透慘白了,眼尾也染上薄薄的紅。
他的額間覆上一層薄汗,眼睫像被春雨濡濕一般,發絲也被汗水濡濕,更加烏黑,襯得那張清雋的臉唇紅齒白。
一朵如胎記般的紅蓮像是飲飽了血,於他眼尾緩緩綻放。
雲笙怔怔地盯著那朵多出來的紅蓮,不敢說話。
她忽然想起,似乎在他心生殺意的時候,這朵紅蓮就會綻放。
雲笙暗叫不好,下意識就想跑。
她腕間的天蠶絲覺察到她的掙紮,開始緩慢地收束起來,就像是蟒蛇絞緊獵物那般勒緊她。
沈竹漪捏住了她的小臂,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彆動。”
他聲線喑啞,克製地壓抑著急促的呼吸。
那隻捏著她的手青筋勃然暴起,力道很緊,緊到連指骨都泛起紅,近乎要嵌進她的身體裡。
說完這句話,沈竹漪的氣息越發紊亂,鬢角都被汗浸濕了。
燭火的光映襯著他昳麗的容貌,眼尾那抹紅蓮灼灼燃燒。
離得太近了,雲笙能聽見他的心跳,很快,很重,一聲一聲如雷落下,有種不可名狀的興奮。
他的指腹在雲笙白嫩的肌膚上不經意地摩挲了一下,壓低的聲線陰柔得有些旖旎:“越動,它便會收得越緊。”
雲笙的腿徹底軟了。
這感覺就如同被豔麗的毒蛇纏上了。
森冷的鱗片貼著她的肌膚,粘稠的蛇信絲絲吐在她耳邊,隻等著帶毒的獠牙深深刺入她的身體。
雲笙不敢再看,也不敢再亂動彈,隻能局促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她煎熬地在心底數著數,不知過去多久,他的氣息平穩下來,眼尾的那抹紅蓮也漸漸褪了顏色。
她注意到他經脈處的蓮紋消退,緊攥著她的手也早就收了回去,便明白,他應是好得差不多了。
他袖間的天蠶絲收了回去。
而不知是何緣故,雲笙腕間那道傷口竟緩緩愈合了,肌膚恢複如初,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雲笙猜想,或許是那天蠶絲的緣故,也或許他用靈力止住了她的血。
一旁的沈竹漪低垂著頭,一縷濃黑的烏發垂落,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半晌過後,他才徑直起了身,抬手以拇指用力抹去唇角的血跡。
少年長睫低垂,眉骨壓眼,麵無表情的。
燭火之下,他的麵容越發顯得眉眼乾淨澄澈、清峻皎然,如冰雪般清清冷冷的姿態,和方才那如鬼一般瘋魔的樣子判若兩人。
看起來是徹底清醒了。
隻有雲笙白皙的小臂上留下的觸目驚心的指印,昭示著方才發生了什麼。
雲笙垂眼道:“以後若是你受傷了,都可以來找我。我每月都要舍一些血供宗內煉藥,已然習慣了。”
她負責出血,他負責出力,這很公平。
比起白白給蓬萊宗獻血,她倒是更樂意給他。
而且每每為宗門獻血,她都會有種失血的惡心感。
但是在沈竹漪這裡,不知是他索取的並不多的緣故,她居然覺得不痛,隻是有點癢。
比如就像是被蚊蟲叮了一口,無傷大雅。
除此之外,還有點難為情。
因為他發病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有種莫名的色氣。
但雲笙不敢有彆的旖旎想法。
她在心裡已經默默地把沈竹漪當成一個需要定期飼養的蚊蟲,偶爾會飛到她跟前嗡嗡亂叫,嗷嗷待哺。
沈竹漪還不知雲笙心裡是如何想的。
他垂眸盯著指腹的那抹豔紅,片刻後才偏過頭來看她:“師姐就不好奇,我今日是何狀況?”
雲笙連忙搖頭:“不好奇,不想知道。”
沈竹漪麵上浮現冷淡的笑意,他刻意俯下身,在她耳邊輕緩縹緲地開口:“每逢月蝕極陰之日,我便會如今日這般……”
雲笙堵住耳朵,表示自己不想知道這些秘密。
可是他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她越是不情願,他便越是要說下去。
他眸底沉沉,像是一澗濃鬱的黑水:“就像是茹毛飲血的低賤牲畜,毫無理智,醜態畢露。”
“師姐也覺得很可笑,是不是?”
他看過來的眼神雖在笑裡,卻格外空洞,漂亮的麵孔像是瀕死枯萎的豔麗花朵,渾身散發著墮落陰翳的氣息。
雲笙一顆心沉到了底。
啊!都說了她不想知道了!
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小命不保了。
畢竟對於死人,是不用保守任何秘密的。
她拚命搖頭,試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一點也不可笑!”
他驀地住了嘴,緩慢地眨了一下眼,漆黑的瞳仁定定看向她。
雲笙隻想著穩住他,她急衝衝道:“你隻是生病了,這有什麼可笑的。要說可笑,我才是最可笑的,自幼畏寒體弱,無法使用靈力,無父無母無財,就算哪天斷了氣,估計也是不明不白的。”
“若是我的血能夠讓你好一些,你儘管來就好了!咳咳……”
她話音剛落,便蹙眉咳了起來。
她的體質畏寒,方才吹了風,怕是舊疾又犯了。
沈竹漪的話倒是止住了,隻是看著她,清亮的眼眸漾出幾分譏誚的笑意:“師姐大度,不僅為蓬萊宗舍血,對我亦可。”
“隻是以這幅身子,經得起幾番折騰?”
她垂眼看著手腕上交錯的刀疤,每月中旬去宗內的丹房獻血的時候,都要在這裡割上一刀,有時候舊傷未愈,便又在其上添了一道新痕。
她將袖子拉下,遮住那條傷疤,低聲道:“總歸是能撐得下去的。”
她話還沒說完,便有一沉甸甸的物件朝著她的懷中擲過去。
雲笙一怔,下意識伸手接住,低頭看去,發現那是一枚成色極好的玉牌。
這玉牌溫潤軟和,手感也很好。
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觸碰到那枚玉牌時,一股暖流自她的身體中劃過,頓時也沒有那般冷了。
沈竹漪垂眼道:“此物名為陰陽玄玉,有冬暖夏涼之效,你住處寒僻,能用之取暖。”
“還有,這玉牌有我的一抹神識,你可憑此玉牌去沈氏的錢莊以我的名義取走靈石,庫房內有養氣補血的千年紅參,亦有彆的丹藥,你想要什麼,直接拿便是。”
雲笙知道沈氏顯貴,這種玉牌的價值自是不必多說。
她一下子有些結舌:“……這我不能要,本就是我答應你的。”
可是那道身影已然利落地翻窗而去,徒留那塊溫潤暖和的寶玉靜悄悄地躺在她的懷裡。
片刻後,再無任何動靜,雲笙頓時癱軟在床榻上。
她怔怔地望著房梁,沒一會兒,便疲憊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