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捂著手腕的傷,心中忐忑,試探性地叫喚了句:“小師弟?”
看到來人,她更加慌張了,指尖開始焦灼地摩挲起衾被,心臟怦怦狂跳。
糟糕。
他該不會是反悔了,來殺人滅口的吧?
沈竹漪並未回應,暗紅的衣角似蝴蝶蹁躚,自房梁上輕輕一躍,落了地。
雲笙鼻尖輕嗅,聞到了更深的血腥味。
她這才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不對勁,麵色蒼白,額間覆著薄汗,步伐很輕,和鬼一樣在飄,身上攜著的更深露重的寒氣,像是在夜色中奔波了許久。
他受傷了?似乎還不輕。
她想起了自己和他談的條件,又看向自己流血的手腕。
難道他不是來殺她的?
是為了取她的血療傷?
在她這般動作時,頭頂的光被一團陰影籠住。
原是他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榻前。
她怔愣片刻:“你等一下,我馬上就……”
話尚未說完,她的腰身便被一道銀白的絲線纏住。
白絲繞緊她的腰身幾圈,瞬間便將她帶到了他的麵前。
離得近了,雲笙才發現,這是一道自他袖中飛射出的天蠶絲。
她錯愕一瞬,仰頭看向他。
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能感到他灼熱的呼吸灑落在她肌膚上的感覺。
雲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沈竹漪自上而下看著床榻上隻著一襲纖薄中衣的她,半晌,低喊了句:“師姐。”
雲笙不敢應。
不對。
他的狀態很不對勁。
少年長睫低垂,清亮的雙眸由此覆上一層晦暗。
聲音也是喑啞的,身上沾著不知誰的血,一股刺鼻的腥氣。
在這沒有月光的夜裡,像是稀薄的霧氣,四麵八方朝她蔓延而來,欲要將她吞沒。
雲笙垂眼看去,發現他的脖頸和手腕處的血管都延伸出豔紅色澤的纏枝蓮紋,就像是有一團燃著的火在他體內灼燒一般。
沈竹漪濃黑的眼緊盯著她,那一抹晃動的燭光化作他眼底的一點病態的猩紅。
“師姐說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如今還作數麼?”
他的語氣低糜,看著她的眼神像是春夜的雨,潮濕綿熱。
夜風攜著他垂落的發絲蹭過她的手背,如幽冷的薄紗拂過。
雲笙磕絆回道:“自是作數的。”
沈竹漪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手腕處的傷口,有血液順著她手肘的肌膚蜿蜒流淌。
那顆血珠襯得她的膚色白如凝脂,極具衝擊力。
這毛骨悚然的眼神,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惴惴不安地問:“你怎麼了?”
她本想說,他是不是不清醒,或者突發惡疾,走火入魔。
沈竹漪他……不會修煉了什麼邪功吧?
畢竟他看著和平時很不一樣。
可是怕激起他的怒火,一刀給她捅了,話到嘴邊又變了。
雲笙的話一下子將沈竹漪的理智驟然拉回。
沈竹漪緩緩抬眼。
床前掛著一麵銅鏡,鏡中的他紅著眼睛,被欲望裹挾操控著,蒙著一層旖旎的水汽,便連瞳孔都是渙散的,稠豔的眉眼墮落迷離,猩紅的蓮紋順著他脖頸處一條鼓起的青筋瘋漲。
這副陌生模樣,如尖銳的針,狠狠刺入他的眼眸。
像是被迎頭潑了一盆冷水,一切的感官都在此刻變得清晰起來。
那纏住她腰身的天蠶絲融入了他的神魂,也算是他的一部分。
他能通過那道天蠶絲,感受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少女的身段纖細,驚人的……柔軟。
這個念頭劃過腦海之中時——
沈竹漪袖間的天蠶絲猛地收回。
重傷之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腕上鮮紅的傷口,喉嚨也是乾渴得厲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她的住處。
這明顯脫離了他的掌控。
沈竹漪不顧身上的傷勢,轉身便要走。
雲笙下意識拉住了他的袖擺,可是他的步履太快,冰冷的綢緞從她掌心中快速滑走。
雲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若是沈竹漪這次走了,怕是永遠都不會答應她的條件。
趁他病要命。
她決不能讓他走。
像是豁出去一般,她一急之下,竟直接從後邊衝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
少女柔軟的身子挨上來,像是陷入了一片棉花裡,掀起了一陣花果的暖香。
沈竹漪的那整條手臂都酥麻了。
他定定站在原地,眼神都有一瞬的錯愕。
冗長的夜色裡寂靜安謐,朦朧的床帳隨著夜風起伏。
除了紅燭劈啪的燃燒聲,唯有他克製的呼吸聲。
雲笙用很輕的語調緩慢道:“你傷得很重,我的血有療愈之效,能讓你好受很多。”
她自然知道沈竹漪的的多疑,不知要如何說,才能讓他信她,隻得讓語氣越發的誠懇。
“你救過我性命,我自然也想要報答你。”
“可以試著,相信我這一次麼?”
雲笙的一顆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體溫燙得嚇人,觸及他的皮膚時,她微微瑟縮了一下。
她腦子一熱,耳後根也紅得快要滴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不妥。
欲要放手之時,突然,他回眸看向她。
紅燭的光明明滅滅,勾勒著他的側臉,他的眼睫濃密柔軟,看過來的時候,眸色極沉極暗,像是凶險深邃的旋渦一般。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
下一瞬——
雲笙便被一股蠻橫的力道猛地拖至床榻上。
她睜大了眼,看著他動作凶猛地俯下身來,像是欲要進食的猛禽,他的肩很寬,近乎遮住了身後的所有光亮。
沈竹漪長臂撐在床沿上,定定看著她,冷淡的聲音攜著天然的磁性:“師姐,我會比這宗內的任何人,都要麻煩。”
雲笙被他的膝蓋壓著小腿,動彈不得,被吞沒進他身下的陰影裡。
她害怕得牙關打顫,卻仍咬牙道:“我不怕麻煩。”
沈竹漪的視線在她露出的鎖骨上一頓,又驀地移開,看向她手腕上的傷。
然後,他袖中的天蠶絲如蛇一般攀上她的小臂,順著她雪白的肌膚一圈圈纏繞,所過之處,蜿蜒的鮮血都被吸收了乾淨。
最後,那天蠶絲纏上了她受傷的手腕。
雲笙隻覺腕上一冷,冰冰涼涼的。
那柔韌的冰蠶絲,像是冰冷的蛇信一般舔舐過她的傷口。
雲笙的身子一顫,但反而沒那麼痛了。
她看著流淌出的鮮血染紅了銀白的絲線,天蠶絲變成了纏繞在她腕間的紅繩。
沈竹漪的麵色也浮上一層薄薄的豔紅,如清麗的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