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際升起嫋嫋炊煙,徒步一個時辰後便遠遠望見一個村坊。鬆竹蔭映處有一塊石碑,上頭刻著柳家村三字。
村長柳茂德領著一眾村民早早便迎了出來,望見蕭長老時更是加快了腳步:“仙師!蕭仙師!這妖邪在我柳家村內作亂,如今我們可算將您盼來了!”
他身邊的婦人忙著附和:“早早便聽聞蓬萊仙宗的蕭仙師神通廣大,什麼邪祟精怪見了您都得跑得遠遠的,如今一瞧當真是仙風道骨,超凡出世。”
蕭長老格外受用:“老夫既來了,這邪祟便莫想要再行害人之舉。”
柳茂德為蕭長老接風洗塵的陣仗不小,各家盛情款待,殺雞炊黍,村裡老少皆來與他敬酒。
片刻後,雲笙和沈竹漪也姍姍來遲。
束著高馬尾的白袍少年和身披鬥篷的少女一前一後自橋上走來。
青石橋下水波湛藍,清流急湍,兩岸空翠煙霏,杏花疏影,化作一團團淡粉的錦簇雲霞,二人身處其間,像是畫中的人物。
柳茂德怔愣片刻:“……這二位小友也是仙師的徒弟?”
蕭長老麵無表情地冷哼了一聲。
見狀,前去接應的村民附耳在柳茂德耳邊說了什麼,柳茂德瞬間變了臉色。
他的兒子柳三正要上前搭話,便被柳茂德揪著耳朵拽了回來。
柳茂德在柳三耳邊嘀咕幾句就走了:“你去給他們指路,其他的不要多說。”
村民們圍上來,柳三便道:“我爹說了,這後來的二人不僅沒什麼本事,還口出不遜,頂撞了仙師,仙師不喜他們,不要因為他們惹仙師不快。”
雲笙看出了異樣。
但她沒空去在乎這些。
她在後怕,因為剛剛路上在沈竹漪麵前的失態。
說是失態,其實更是真情流露。
自從那一番談話後,他們二人之間就再也沒有交談。
沈竹漪這人格外敏銳,若是被他覺察出什麼,知道她擁有上一世的記憶,那她怕是要完了。
就算和他簽了靈契,她也不能放鬆警惕。
柳三引著眾人去到各自的住處休憩,一路上,他的目光時不時掠過沈竹漪腰間的劍。
雲笙跟著他們,低聲喚道:“師弟。”
沈竹漪回眸,他將劍擱在桌上,緩步走過去。
雲笙局促地遞出一樣東西。
少女白皙的掌心中靜靜躺著一枚粉色的劍穗,劍穗上係了一枚桃花結。
雲笙輕聲道:“你的劍穗好像有些舊了,我前些日子給你新做了一個。”
沈竹漪尚未回應,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救命!”
雲笙轉過頭去,隻見引路的柳三倒在了地上,而原本在桌上的白鴻劍不知何時出了鞘,劍身嗡鳴,劍尖直指他的脖子。
動靜引來了村裡的其他人。
柳三哭著道:“爹,救我!”
“我隻是覺得這把劍好看,想要摸一摸,誰知它突然就追著我跑——”
沈竹漪眼都沒抬一下,唇邊笑意冰冷諷刺:“蠢貨。”
趕來的柳茂德蒼白著臉,急得團團轉:“小仙師,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是故意的,還請您行行好,讓這把劍收回去吧。”
雲笙看出白鴻劍生氣了,她對柳三道:“它在氣頭上,你和它誠懇地認個錯吧。”
柳茂德頓感荒謬:“什、什麼?”
柳三早就嚇得尿濕了褲子,隻得病急亂投醫,連忙磕頭道:“劍爺爺,我錯了,我錯了!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
沈竹漪冷眼看著這一出鬨劇。
白鴻劍跟著他殺了無數人,劍身染血早已是戾氣深重。
這世上能碰它的,除了他,就隻有死人。
隻是下一瞬,他的眸光微微一閃。
——不知何時,雲笙握住了白鴻劍。
她柔軟的手輕輕拂過劍身,低聲安撫著它。
沈竹漪蹙起眉。
荒謬。
她難道不知刀劍無眼麼?
本以為白鴻劍會暴起刺向她,卻沒想到,紊亂的劍氣漸漸變得清澈起來。
劍氣圍繞著雲笙的衣裙繚繞,輕輕吻過她的頭發絲。
雲笙笑了笑,低頭給它換起了劍穗。
那枚桃紅劍穗被係在了劍柄處,雲笙垂眼道:“原先那個染了太多血了,這是送你的新衣裳,喜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