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段硯直囫圇的回答了一個字,感覺自己反而不敢吱聲瞎說了。
主治陳醫生忙完一圈下來,又來到病房,一進來,便是揚聲笑道:“感覺怎麼樣,局座,傷口不痛了吧?”
“還行,不是很痛,”糙漢正在緊急琢磨聊點什麼話題,正好醫生來查房,忙問道:“我這尿管是不是可以撤了?”
“對,像局座這種腹腔鏡手術,基本上一天時間就可以撤掉導尿管,自己起來稍微走幾步,在床上躺著也不能一直不動彈,護士教的康複操,一定要做,預防血栓。”
陳醫生一邊說著,掀開被子,檢查腹部引流管情況。
王紫如也跟著過來,看了看,“沒有血絲流出來了,看來他這凝血功能還不錯。”
“對!”陳醫生輕點頭,檢查後又重新蓋好被子,“我這就讓護士過來撤導尿管。”
很快,當天白天的值班護士端著醫用藥盤子來到病房,她已經聽說了,昨天患者上導管的時候,死活不肯讓護士操作,而是家屬自己操作的。
這位護士很有眼力見,不等患者開腔,便是看著王紫如,笑道:“是你們家屬自己操作,還是我來?”
“東西放下,你出去等著。”段硯直一臉領導的強大氣場指揮小護士出去。
值班憋住了笑意,放下盤子,聽話的主動撤離。
王紫如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手機,抬眸看向糙漢,對方正好也在看她。
“你還愣著乾什麼?乾活呀,護士姐姐。”糙漢紅著臉戲謔道。
“也就是你啊,把我這個過來探病的朋友,當做了你的專屬護士。”王紫如摁滅手機,擱在椅子上,沒好氣的偏頭看著糙漢。
隨後起身,拉起了病床周圍的簾布,把一盤子拿到床上,掀開被子。
糙漢瞬間感覺到,身體某個部位一股涼悠悠的感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家已經取出了導管。
他慢悠悠的開著玩笑,“還好沒有什麼反應…”
王紫如彎腰站在病床旁,正在收拾東西,抬眸睇他一眼,嘲笑道:“你是真不醫學,這麼粗的管子在裡麵,你還能反應?!”
“褲子,給我套上。”糙漢不好意思啊,撓著臉頰,見她隨手蓋上被子,連忙說道。
王紫如:【?】
還幫他穿衣套褲!
剛把糙漢一身衣服打整好,姚秘書又是急急忙忙來到病房,看到王紫如打開簾布,特彆看了看局座。
他好像恢複的還不錯,躺在床上,無聊的戳手指頭,已經套好褲子。
“咳咳,”姚秘書頓時明白,剛才拉起簾布,可能是在給局座穿褲子,撤導管。“局座,行政部組織了幾個乾部到醫院來慰問您,他們已經到地下車庫了,幾分鐘後就上來。”
他就是進來事先彙報一聲,以免探病的同誌碰到病房裡麵正在檢查或者彆的隱私畫麵。
段硯直頓時恢複了段局座的不悅,“我就一個小手術,需要搞那麼大陣仗?!”
沒好氣瞥了姚秘書一眼,“出去告訴他們,待兩分鐘立馬給我走。”
“哦。”姚秘書點點頭,連忙轉身出去迎接單位的同事。
王紫如看著糙漢,“你們航天局的乾部過來探病,不用招待他們到外麵吃飯吧?”
“還吃飯,我還請他們吃飯?”段硯直揮了揮手,“你不用管,該乾嘛就乾嘛,我隨便敷衍一下,他們也就是走個過場,你放心,我對他們來說沒那麼重要,幾口子在單位現在不知道多開心,沒人管他們。”
王紫如掩嘴輕笑,拿著手機,“正好我出去打個電話——”
“給誰打電話?”
“我問一下寶兒回去了沒,昨天到醫院來了,忘了給他打電話問一聲。”王紫如笑著走出了病房。
王紫如走向走廊的另一邊儘頭僻靜的地方,剛撥通電話,一回頭隨便瞥了一眼,就看到了姚秘書領著一群穿著航天局工裝的同誌浩浩蕩蕩的走向病房。
其中,還有孟青瑤。
她連忙收回視線,側過身,站在走廊打電話。
“喂,寶兒,你開完會回晉區了吧?”
電話中,傳來了兒子的聲音,“昨晚回了一趟晉區,把工作稍微處理了一下,今天中午回迤西了。”
“啊?你突然回迤西做什麼?”王紫如眉眼一驚,不解道:“我還沒回家,你一個人回去…”
“沒事,我這次就是回來看我爸,好久沒有回來陪他了,有點想他。”寶兒這般說著,又問道:“段叔叔病情怎麼樣?聽說昨天動了手術?”
王紫如簡單說了一下段硯直的情況,聽說兒子回迤西是要看他爸韓隨境,又聽到了韓隨境的說話聲傳來,便沒再多說什麼。
掛了電話,她聽到病房裡麵不時傳出了陣陣笑聲。
她還是抬步走向病房,剛到病房門口,就看到孟青瑤從裡麵出來。
對方埋著臉,看到她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就像不認識她一樣。
“青瑤!你過來啦?”王紫如臉頰浮上了明媚笑容,主動和對方打招呼。
孟青瑤一臉迷惘,衝她禮貌的點了點頭,正欲說點什麼,她身後又出來一個男的,穿著航天局的藍色工裝。
兩人從病房出來,手拉著手率先下去了。
這一幕,看得王紫如目瞪口呆。
原來剛才那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便是孟青瑤的再婚老公。
王紫如心中感慨,‘看來他們還是有感情,前夫病了,她還是會過來探病,還帶著新婚老公…’
正這麼想著,姚秘書領著一群人便從病房出來。
看到門外站著的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士,不由地多看了她幾眼。
王紫如捏著手機走進病房,看了看糙漢的臉色,好像看不出來異常,便是笑道:“他們就來待這麼一會兒啊?不會是被你攆走的吧。”
“我都說了,他們就是過來走個過場,又不是真心想來探病,還不是被行政部架著,不來,將來在單位看到我不好辦事。”段硯直桀驁鳳眸閃過一抹鋒利,這些人情世故,他小時候就看明白了。
王紫如又在床頭的椅子上坐下,“今晚你可以吃點流質食物,待會兒我下樓去京東超市給你買一杯米漿。”
“可以,”糙漢動了動身體,“不過我現在有點想上洗手間。”
他看著王紫如,朝她伸手,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王紫如放下手機起身,假裝開玩笑似的問,“剛才嫻嫻媽媽還來看你,怎麼不留她照顧你兩天?”
“你彆惡心我行麼?”
“這怎麼是惡心你呢?畢竟曾經是夫妻,雖然離婚了,但是——”王紫如先把床頭搖上來,固定後,走過去,攙著男人從床上慢慢坐下來,溫聲細語道:“你呀,也彆記仇,畢竟有一個孩子。”
段硯直坐起來,感到一陣頭暈,“如果你知道她並不是當初我娶進段家的女人,就不會說這句話了。”
“什麼叫不是你當初娶進段家的女人?”王紫如一臉驚愕。
“說來有些離奇!”段硯直兩腳踩在拖鞋上,把身體坐穩後,這才冷笑了一下,“可能跟當年你的事情有點相似,我娶的孟青瑤,早就在二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離世了。”
“呃——”
“我為什麼這麼篤定呢?因為是從她車禍流產,從昏迷中醒過來,完全不認識我,嘴裡經常念著鄒煦承這個名字,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以前的那個孟青瑤已經永遠離開我了。”
王紫如麵容震撼,扶著糙漢的肩膀,“那你後來…”
“後來,為了最後一次確認她的身份,我和她發生了關係。”糙漢臉色暗了下去,彆過臉龐,低沉道;“她很抗拒,所以我打算離婚。”
正準備離婚,結束這場荒唐的婚姻,卻發現孟青瑤懷上了嫻嫻…
後來,段硯直覺得,既然老天給了他們一個孩子,可能是想讓他們就這樣湊合過一輩子。
但是原本就沒感情的二人,是無論如何也湊合不到一塊兒…
“原來,這些年…”王紫如心情異常沉重,他保守了這個秘密,對誰什麼都沒說過,寧可被人誤會他是個絕情寡義的男人,所以才會被小叔壓著不許離婚;“你一個人竟承受了這麼多。”
王紫如眼眶濕潤,這一刻,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來開解他,隻是感覺到他臉頰緩緩靠在她身上,將她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