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廢棄法院斑駁的石牆上,濺起一片片腥冷的水霧。
藤蔓在狂風中抽打,像無數條垂死掙紮的黑蛇,纏繞著這座早已被城市遺忘的審判之地。
鐵門半塌,鏽跡如血,一道極細微的藍光從門縫裡滲出,在雨夜裡幽幽閃爍,仿佛某種沉睡巨獸睜開的眼睛。
“電磁三重鎖,外加生物識彆。”莫七蹲在門前,手中掃描儀發出低鳴,“但門沒關死——有人進去了,而且沒打算等我們。”
蘇悅站在他身後,雨水順著她單薄的肩線滑落,濕透的發絲貼在臉頰,卻掩不住那雙驟然銳利的眼。
她微微側頭,耳朵貼近門縫——那一瞬,她的呼吸輕了一拍。
“是‘催眠共振器’。”她低聲開口,聲音幾乎被雷聲吞沒,卻清晰得像刀鋒劃過冰麵,“頻率鎖定在8.5赫茲,α腦波臨界點。不是殺人,是洗腦。他們在用聲音重塑意識,讓闖入者自己變成陷阱的一部分。”
陸寒站在她身側,一言不發,隻是將風衣脫下,披在她肩上。
布料尚存體溫,像一道無聲的盾。
他知道,此刻的蘇悅已不需要保護,而是需要一個能並肩作戰的影子。
“我們不能靠眼睛。”蘇悅抬手,從頸間取下一枚古樸骨笛,通體泛青,雕著細密茶紋——那是她自幼隨身之物,旁人隻當是裝飾,卻不知是她金手指的“記憶錨點”,每一次觸碰,都能喚醒深藏腦海的千萬信息流。
“這次,我們靠心跳走。”
她將骨笛調至特定頻率,輕輕一吹,一道肉耳難辨的震顫擴散開來,瞬間乾擾了門內嗡鳴的共振波。
緊接著,她分發眼罩與隔音耳罩給眾人:“閉上眼,堵住耳,把感知交給腳底和呼吸。我會帶你們穿過迷宮——但記住,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彆信。”
白芷點頭,神情凝重;莫七咧嘴一笑:“聽你的,蘿莉老板。”話音未落,蘇悅已推門而入。
地窖深處,黑暗如墨傾倒。
環形通道四通八達,牆麵覆蓋著啞光吸音層,腳下地板每隔三十厘米便嵌有一塊壓力感應板,排列詭異,毫無規律。
空氣裡彌漫著鐵鏽與黴變的氣息,還有……一絲極淡的甜香。
“不對。”白芷忽然低語,“這味道——”
話音戛然而止。頭頂通風口無聲開啟,一團無色氣霧悄然噴灑而下。
莫七猛地抽動鼻翼,瞳孔驟縮:“陸寒!”他猛然抬手,指向陸寒背後空蕩的走廊,“你後麵站著個人!穿黑袍,臉……臉是空的!”
他舉槍欲射。
蘇悅閃電般撲上,一掌擊落槍管,同時撕下袖口浸濕雨水,迅速捂住每個人口鼻:“彆吸!是‘鏡像恐懼劑’——它不會製造幻覺,而是放大你內心最深的懷疑。你怕的不是鬼,是你身邊的人。”
陸寒眼神微閃。
那一瞬,他確實在餘光裡看見了——一個模糊身影,手持匕首,正緩緩靠近蘇悅後心。
但他沒有動。
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敵人,從來不在眼前。
“跟緊我。”蘇悅閉上眼,指尖輕撫牆壁,一寸寸摸索那些幾乎不可見的刻痕。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過目不忘的記憶將每一處紋理錄入、比對、重構。
忽然,她心頭一震。
這些刻痕……不是隨機刮擦。
是字。
倒寫的祭文。
“噤聲之禮”的筆順,反向鐫刻於牆,每一步踏錯,都是對儀式的褻瀆,都會觸發精神侵蝕。
而整個迷宮的路徑,正是這場古老緘默儀式的複刻——行走即祭祀,沉默即贖罪。
她深吸一口氣,以指尖為筆,在空中緩緩劃出正序結構。
“左三步,右斜二,前踏一,停頓兩息。”她低語如咒,“不要思考,跟著節奏走。我們的步伐,要成為祭禮的回響。”
團隊依令而行,腳步漸漸同步,呼吸趨於一致。
那股甜香仍在,幻象未散,可當他們不再回應恐懼,恐懼便開始退卻。
就在最後一人——白芷——跨出終點線的刹那,身後整條通道轟然坍塌,磚石崩裂,塵煙四起。
煙霧散去,一麵隱藏牆體緩緩移開,露出其後數十塊監控屏幕,藍光幽幽,畫麵清晰。
中央主屏上,烏岩的臉正對著攝像頭,趙梟大人,您的布局,完美收網。”
蘇悅靜靜看著屏幕,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在屏幕上,暈開一道裂痕般的水痕。
她沒說話。
隻是將手中的銅板緩緩抬起,指尖摩挲著背麵那圈無人能解的古老銘文。
然後,她走向牆角一處看似普通的共振區,那裡刻著一朵殘缺的荼蘼花——初代傳聲者的圖騰。
“你說我們回到了沉默開始的地方。”她輕聲說,唇角微揚,笑意卻冷如霜雪,“那就讓沉默……重新開口。”警鈴撕裂死寂,尖銳得仿佛能刺穿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