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城坊市，原本喧囂的角落此刻落針可聞。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青衫少年身上。地仙初期的修為，在這仙界邊緣小城本不值一提，但此刻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勢和那擲地有聲的質問，卻讓地仙後期的趙乾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仿佛被什麼洪荒凶獸盯上，竟下意識地又後退了半步。
“交代？你……你想要什麼交代？”趙乾喉嚨有些發乾，聲音失去了之前的囂張，色厲內荏。他眼角餘光瞥向身旁兩位執法巡衛，卻發現那李、王二位巡衛此刻眼神飄忽，竟微微向後縮了半步，明顯是不想再摻和這渾水。
薑大師的出現和他那極高的評價，徹底扭轉了局勢。再強行偏袒丹霞宗，那就是當眾打薑大師的臉，同時也等於承認執法殿不公，這後果不是他們兩個小小巡衛能承擔的。
林琰目光如冰刃，緩緩掃過狼藉的攤位、受傷的墨老和小伍，最後定格在趙乾那張變幻不定的臉上。
“第一，”林琰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賠禮。你，趙乾，代表丹霞宗，向我的‘仙緣丹閣’，向墨老和小伍，躬身道歉，承認你汙蔑詆毀、行事霸道之過。”
趙乾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讓他一個丹霞宗執事，向一個飛升者的小攤主躬身道歉？這比殺了他還難受！這要傳回宗內，他還有何顏麵？
“你休想！”趙乾幾乎是脫口而出。
“哦？”林琰眉梢微挑，並未動怒，隻是目光轉向一旁的薑大師，微微拱手，“薑大師，您德高望重，見證此事。請問，在下所求，可有過分之處？”
薑大師撫須，麵無表情地看了趙乾一眼，淡淡道：“是非曲直，一目了然。做錯了事，自然該道歉賠禮。丹霞宗也是名門正派，難道連這點擔當都沒有？還是說，趙執事的行為，並非丹霞宗授意，隻是你個人肆意妄為？”
薑大師這話看似平淡，卻暗藏機鋒。直接把問題拔高到了丹霞宗聲譽的層麵，同時又把趙乾個人推了出來。
趙乾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如果他堅持不道歉，消息傳開，彆人不會說他趙乾如何，隻會說丹霞宗仗勢欺人、毫無氣度，甚至可能引來宗門高層的責罰！畢竟，薑大師的話已經點明了。
他咬碎後槽牙，臉上肌肉抽搐，最終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極其艱難地對著墨老和小伍的方向，微微彎下了腰，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今日……是趙某行事魯莽，多有得罪……還請……海涵。”
墨老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小伍則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雖然毫無誠意，但這躬一鞠，口一開，丹霞宗的臉麵，今日算是被趙乾丟了不少。
林琰並未在此事上過多糾纏，繼續道：“第二，賠償。打砸的攤位，毀壞的丹藥仙草，驚擾客源帶來的損失，以及……”他目光落在墨老和小伍身上，“我的人所受的傷，精神損失費。共計，一萬下品仙晶。”
“一萬？！”趙乾猛地直起身，眼睛瞪得溜圓，差點跳起來，“你怎麼不去搶！就你這破攤子，這些垃圾丹藥，值一萬仙晶？！”
一萬下品仙晶，對於他一個外門執事而言，也絕對是一筆巨款，相當於他數年俸祿了！
林琰根本不與他爭辯價值，隻是淡淡道：“你可以選擇不賠。”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賠？那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薑大師就在旁邊站著，態度不明但顯然偏向對方。執法巡衛也已退縮。若真鬨大，理虧的絕對是他趙乾。
趙乾胸口劇烈起伏，氣得幾乎要吐血。他死死盯著林琰，眼神怨毒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他從未在一個地仙初期的飛升者身上受過如此奇恥大辱！
但他不敢再硬頂。最終，他顫抖著手，從自己的儲物法寶裡掏出一個又一個裝著仙晶的袋子，又湊了些零散的仙晶，勉強湊夠一萬之數，像扔垃圾一樣扔在地上，仙晶散落一地，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狼狽。
“撿起來。”林琰看都沒看地上的仙晶，聲音依舊平淡。
“你！”趙乾幾乎要失控。
“我讓你，”林琰緩緩轉過頭，目光冰冷地鎖定他，“撿起來，放到墨老手中。”
無形的壓力籠罩了趙乾。那不是修為的壓製，而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更高層次生命體的威壓，雖然極其微弱，但配合林琰那冰寒徹骨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語氣，竟讓趙乾生不出反抗之心。他感覺自己若敢說個“不”字，下一秒就會發生極其可怕的事情。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這位丹霞宗執事，竟然真的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臉色灰敗地蹲下身，一塊一塊地將散落的仙晶撿起，整理好，然後走到墨老麵前，遞了過去。
墨老冷冷地看著他，沒有立刻去接。
林琰開口道：“墨老，收下吧，這是他們該賠的。”
墨老這才伸手接過沉甸甸的仙晶，感覺胸口的鬱氣都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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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乾做完這一切，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臉色慘白，垂著頭，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第三，”林琰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你的人，立刻滾出我的視線。以後，‘仙緣丹閣’方圓百丈，我不希望再看到丹霞宗的人無故出現。”
趙乾猛地抬頭，眼中滿是屈辱和怨毒，但他一個字也不敢再說，對著那幾個同樣嚇傻了的弟子低吼一聲：“我們走！”
說罷，幾乎是落荒而逃，連那兩名執法巡衛也灰溜溜地跟著迅速離開了。
圍觀人群頓時爆發出陣陣議論，看著林琰的目光充滿了驚奇、敬畏，還有一絲同情。丹霞宗睚眥必報，這年輕人雖然今日占了理，逼退了趙乾，但恐怕也徹底得罪了丹霞宗，日後在這流雲城，怕是難有安寧之日了。
林琰對周圍的議論恍若未聞，先是走到小伍身邊，伸手將他拉起來，一股精純溫和的仙力渡入，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發現隻是皮肉傷，並未傷及筋骨臟腑，便放下心來。他又走到墨老身邊：“墨老，傷勢如何？”
墨老激動地看著林琰，搖搖頭：“老奴無礙，隻是些輕傷，調息片刻便好。公子，今日真是……”他言語間充滿了感激和後怕。
林琰拍拍他的肩膀：“沒事就好。先將這裡收拾一下。”
這時，那位薑大師才笑吟吟地走上前來，再次仔細地打量著林琰，眼中讚賞之色更濃：“小友處事，果決老練，令人佩服。老夫薑雲深，癡長幾歲，於此地還算有幾分薄麵。不知小友如何稱呼？”
“晚輩林琰，見過薑大師。”林琰不卑不亢地行禮。對方剛才出言相助，雖不知具體目的，但這份人情他記下了。“方才多謝大師仗義執言。”
“誒，老夫隻是實話實說罷了。”薑雲深擺擺手，目光再次落到那些被撿拾回來的丹藥上，好奇地問道：“林小友，老夫冒昧一問，這些丹藥，可是出自小友之手？”
此言一出，周圍尚未散去的人群立刻豎起了耳朵。這也是他們極度好奇的問題。能煉製出讓薑大師都讚不絕口的極品基礎丹藥，這少年難道是個深藏不露的煉丹天才？
林琰略一沉吟，並未直接承認，也未否認，隻是道：“晚輩確實略通丹道。”
薑雲深眼中精光一閃，“略通”？能煉製出這等品質的聚元丹，豈是略通？他越發覺得這少年神秘不凡。
“小友過謙了。”薑雲深笑道，“不知小友師承何處？能教出小友這般弟子，尊師定然是位丹道高人。”他猜測林琰可能來自某個隱世丹道傳承，甚至是其他大仙域過來遊曆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