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是連天的炮火,眼前是男人深情而瘋狂的眼睛。
我知道,我隻要點一下頭,就是萬劫不複。
可我,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我願意。”
陸觀南拉著我,在槍林彈雨中穿行。
他熟悉大帥府的每一條密道。我們避開交火最激烈的前院,從一條下人用的通道,成功地逃出了大帥府。
江城的街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到處是逃難的百姓和交戰的士兵。
陸觀南脫下軍裝外套,披在我身上,將我緊緊地護在懷裡,用最快的速度向城門口跑去。
他的副官,陳副官,已經開著一輛車在那裡等我們。
陳副官看到我,愣了一下,但什麼也沒問,隻是衝陸觀南點了點頭:“少帥,都安排好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陸觀南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他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我的心,被一種巨大的暖流包裹著。
車子發動,衝破了城門口混亂的關卡,向著未知的遠方駛去。
我回頭望去,火光中的江城,越來越遠,最後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再見了,我的父親。
再見了,我那座華麗的牢籠。
我靠在陸觀南的肩膀上,感受著他平穩的心跳,前所未有地感到安心。
“我們去哪?”我問。
“去天津,”他說,“那裡的租界,相對安全。我已經托人安排好了身份,我們從那裡,再想辦法去法國。”
他的計劃,周詳而縝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陳副官呢?他怎麼辦?”
陸觀南沉默了片刻,才說:“他會想辦法脫身,然後來找我們。”
我卻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不舍和沉重。
我知道,他背叛了我爹,陳副官作為他的心腹,一定也難逃乾係。
是我,連累了他們。
“對不起。”我輕聲說。
他把我摟得更緊了些:“傻瓜,說什麼對不起。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車子一路顛簸,我們逃亡了三天三夜,終於在第四天的清晨,抵達了天津。
我們換上了普通的衣服,住進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館。
陸觀南出去聯係接應的人,讓我待在旅館裡,不要出門。
我看著鏡子裡,自己灰頭土臉的樣子,再也不是那個嬌貴的大帥千金。
可我的心裡,卻充滿了自由的喜悅。
我等了很久,陸觀南才回來。
他的臉色很難看。
“出事了?”我心裡一沉。
他點了點頭:“接應我們的人,失聯了。而且……”
他遞給我一份報紙。
報紙的頭版頭條,用加粗的黑體字寫著:“江城叛將陸觀南,挾持大帥之女蘇晚卿出逃,蘇大帥震怒,懸賞十萬大洋緝拿!”
下麵,是我們的照片。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涼了。
我爹他……他竟然說我被“挾持”了?
他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麵,為了師出有名地追捕我們,竟然不惜敗壞我的名聲!
“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這樣!”我氣得渾身發抖。
陸觀南把我攬進懷裡,輕輕拍著我的背:“彆怕,有我。”
可是,我怎麼能不怕?
十萬大洋,足夠讓全天下的人都變成我們的敵人。
我們現在,是真正的亡命之徒了。
“我們……還能去法國嗎?”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
陸觀南的眼神黯了下去:“港口和火車站,都布滿了大帥的人。我們……暫時走不了了。”
希望,在瞬間破滅。
我們被困在了天津。
一個巨大而無形的網,正在慢慢地向我們收攏。
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開始了東躲高原地的生活。
我們不敢再住旅館,隻能在貧民窟裡租了一間狹小、潮濕的屋子。
陸觀南賣掉了他唯一值錢的手表,換來了一些錢,勉強維持我們的生計。
他一個曾經統領千軍萬馬的少帥,如今卻要為了幾個銅板,去碼頭上跟人一起扛大包。
每天回來,他都累得筋疲力儘,身上添了許多新的傷痕。
但他從不在我麵前抱怨一句,每次回來,都會笑著給我帶一塊廉價的麥芽糖,或者一朵不知道從哪裡摘來的野花。
而我,也收起了所有的大小姐脾氣。
我學著洗衣,做飯,把我們的小屋收拾得乾乾淨淨。
我用我僅存的醫學知識,在貧民窟裡給人看一些頭疼腦熱的小病,換取一些微薄的報酬。
日子很苦,很累,但我卻覺得很幸福。
因為,我不再是一個被圈養的金絲雀。我是一個可以和他並肩作戰、同甘共苦的伴侶。
在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他從外麵回來,手裡拿著兩個熱乎乎的烤紅薯。
我們坐在昏暗的油燈下,分著吃一個紅薯。
他忽然對我說:“晚卿,委屈你了。”
我搖了搖頭,把嘴裡的紅薯咽下去,笑著說:“不委屈。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他看著我,眼睛裡有化不開的深情。
紅薯的香甜讓我胃口大開,吃的太過專注並沒有注意到粘在嘴角的紅薯肉,陸觀南的臉忽然湊過來,輕輕地吻住了我的唇。
他的吻,帶著紅薯的香甜,和一絲淡淡的汗水味道,卻讓我無比心動。
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吻。
沒有浪漫的場景,沒有華麗的誓言,隻有兩顆緊緊依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