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文理解父親的擔憂，沉吟片刻道：“爸，他既然選擇了留在那裡，想必有他的道理。而且，信裡不是說了嗎，青陽把媳婦照顧得很好，還弄出了什麼溫泉、大棚菜，日子看著也不差，老包大夫醫術也信得過。”
“哼！溫泉？大棚菜？那能跟京城的條件比？”方老爺子嘴上雖還硬著，但語氣明顯軟化了不少，尤其是提到“雙胞胎”，眼神又柔和起來。
他重新坐下，手指無意識地在信紙上摩挲，“那地方……沈家丫頭懷著雙身子，負擔多重！營養、醫療都跟不上怎麼辦？”
老爺子這是既高興添丁進口，又心疼孫子孫媳在鄉下受苦。
她眼珠一轉，立刻有了主意，柔聲道：“爸，仲文說得對，青陽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咱們再擔心也沒用。
眼下最要緊的，是沈茉和孩子！雙胞胎啊，這營養必須得跟上！咱們遠在京城，幫不上大忙，但心意得到！”
她頓了頓，看向丈夫：“咱們得趕緊準備點東西寄過去！我琢磨著，寄過去一些奶粉、麥乳精、鈣片，還有上好的紅棗、桂圓乾、核桃仁，越多越好，沈茉一個人吃，得補三個人的量！多寄點錢和全國糧，讓青陽在當地給沈茉買點新鮮的肉蛋補身子！還有麵料什麼的，他們那邊買不到，咱們這裡多寄過去一些上好的料子。”
方仲文連連點頭：“對！盼雲你想得周到！我這就去辦！奶粉和藥比較緊俏，我想辦法多弄點！”
“等等！”方老爺子突然開口，他站起身，走到自己那個上了鎖的樟木箱子前，摸索著掏出鑰匙，打開鎖，從箱子最底層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小巧的紫檀木盒。
他打開盒子，裡麵是幾個用蠟封口的精致小瓷瓶。
“這是……”丁盼雲和方仲文都有些驚訝。
“這是以前宮裡流出來的方子，配的‘固元保胎膏’和‘養榮丸’。”
方老爺子神色鄭重：“用料金貴，配製極難，存世不多了，藥性溫和，最是滋補元氣，安胎養神，沈家丫頭懷的是雙胎，身子負擔重，比常人更需要這個！寄兩瓶膏藥，兩瓶丸藥過去！讓她按說明服用！”
“爸！這太貴重了！”
方老爺子皺了皺眉頭，“藥再貴重哪有人重要。”
“這麼多東西，寄過去怕是要分成好幾個大包裹，路上磕磕碰碰不說，時間也耽擱。”方仲文看著清單發愁，“而且那些藥，尤其是爸您給的‘固元保胎膏’，萬一路上有個閃失……”
就在這時，方老爺子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響。
“我決定了！”方老爺子斬釘截鐵，聲音洪亮。
“怎麼了，爸？”
“我親自去！”方老爺子站起身，背著手，目光炯炯有神，“我親自把這些東西，給我孫子孫媳送過去！”
“什麼？！”方仲文和丁盼雲同時驚呼出聲。
“您親自去？爸，這怎麼行！”方仲文立刻反對，“路途遙遠！您這身子骨，哪經得起折騰！再說，青陽那邊條件……”
“是啊，爸！”丁盼雲也急了，“您都這把年紀了，怎麼能出這麼遠的門？路上萬一有個頭疼腦熱，可怎麼得了！東西我們想辦法寄！”
“寄？寄能放心嗎？”方老爺子眼睛一瞪，“那些奶粉、藥，都是頂頂要緊的東西！特彆是那‘固元保胎膏’，瓷瓶的，經得起郵局那幫人扔來扔去？路上顛簸壞了，或者被人手腳不乾淨換了，你們哭都來不及！還有，不親眼看看那小子過得怎麼樣，看看沈家丫頭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真安穩，我這心裡不踏實！”
他越說越激動，在書房裡踱著步：“雙胞胎啊，這是多大的事！我這當太爺爺的，能不去看看？你們年輕人懂什麼！當年打仗的時候，比這更遠更苦的地方，老子也闖過！這點路算什麼？正好，讓仲文安排車子，開吉普去！多帶點汽油票！我坐車去，舒舒服服的，累不著！”
“可是爸……”方仲文還想再勸。
“沒什麼可是的！”老爺子大手一揮，直接拍板，“就這麼定了！仲文，你去弄車，開介紹信！盼雲，你趕緊把東西都歸置好，特彆是藥，用軟和東西包嚴實了！”
“老頭子！你要去哪裡啊？！”方老太剛從外麵回來，手裡還拎著個菜籃子，顯然是聽到了書房裡的動靜，臉上寫滿了不讚同，“你這一大把年紀了，不好好在家待著養身體，瞎折騰什麼？”
方老爺子看到老妻，氣勢稍稍收斂了些，但還是梗著脖子：“我去看我孫子！還有我那未出世的重孫子！雙胞胎！我能不去看看嗎？”
方老太一聽“雙胞胎”，臉上的不滿也化作了驚喜：“雙胞胎？真的？哎呦，這可是大喜事！但是……”
“坐車去！不礙事！”方老爺子打斷她，語氣卻軟和下來，“我最近身子好了許多，再說，不親眼看看青陽那小子到底把日子過成啥樣了，我睡不著覺！還有沈家丫頭，懷著倆孩子，在鄉下，我這心總懸著！我去看看，安安心，也給他們撐撐腰！讓那邊的人知道，我方鶴年的孫子孫媳，不是沒人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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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太她歎了口氣，放下菜籃子，走到老爺子身邊，替他整了整衣領：“你啊，一輩子都是這倔脾氣！要去也行，但必須答應我幾件事！”
“你說！”老爺子見老妻鬆口，立刻應道。
“第一，讓振國安排最穩當的司機，開最好的車，路上慢點開，不許趕夜路！”
“行！”
“第二，把你的厚皮襖、狗皮帽子、氈疙瘩氈靴）都帶上！還有暖水袋、藥，一樣都不能少！老寒腿的藥膏多貼幾副！”
“放心！都帶上！”
“第三，到了那兒，不許擺你老太爺的架子！青陽那孩子主意正，沈家丫頭也是好孩子，不許你說教！看看孩子，看看孫媳，把東西送到，安了心就趕緊回來！彆給孩子們添麻煩！”
“知道知道！我是去送東西看孩子的，又不是去當官的！”方老爺子滿口答應，臉上卻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笑容。
方老太無奈地搖搖頭，轉向丁盼雲：“盼雲，趕緊去準備吧，多帶點厚實的吃食路上用，仲文，你可得把路上和到了那邊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老頭子要是有個閃失，我唯你是問！”
“媽您放心！我一定安排得妥妥帖帖！”方仲文趕緊保證。
方老爺子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歲，精神抖擻地指揮起來：“仲文，你現在就去聯係車，開介紹信！要特彆通行證，路上關卡多！盼雲，你趕緊把東西裝箱，藥單獨給我放一個手提箱裡，我親自抱著！還有，給孩子們帶點京城的好點心！稻香村的薩其馬、茯苓餅！小孩子……哦，還沒生，那也給沈茉帶點，她愛吃甜的！”
書房裡頓時忙碌起來。
方老爺子像個即將出征的老將軍，興奮地踱著步，嘴裡還念叨著：“也不知道那邊缺啥……對了！暖水瓶！再帶倆暖水瓶！鄉下地方燒水不方便……還有手電筒！電池多備點！”
方老太看著老伴兒難得一見的興奮勁兒，又想到那即將出世的雙胞胎重孫，心中的擔憂終究被濃濃的期盼壓了下去。
她默默地走到自己房間，打開一個老舊的樟木箱，從裡麵拿出一塊珍藏多年的、極其柔軟厚實的紫貂皮。
“老頭子，”她把紫貂皮遞給方老爺子，“這個，你帶上，到了那邊，要是看著沈丫頭身子單薄，或者孩子生下來怕冷，就用這個裹著，最是暖和防風。”
方老爺子看著老妻手中那油光水滑的珍貴皮子，知道這是她壓箱底的寶貝，心中感動，用力點了點頭：“好！我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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