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抬起眼,目光掃過眾人,“我知道危險,但是我要去找他。”
她頓了頓,輕聲說,更像是在告訴自己:“他一定會沒事的。我得去。”
眾人還在七嘴八舌地勸說,甚至有人提議再抽調兩名戰士陪同她一起去。
沈茉安靜地聽著,沒有反駁,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然而,就在大家稍鬆了口氣,忙著分配人員和物資的間隙,沈茉的身影一閃,便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醫療點外圍的雨幕和暮色之中。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裳,泥濘讓她步履維艱,但她沒有絲毫猶豫。
沈茉緊緊握著那根探路的木棍,背包裡是所剩不多的藥品和那個油布包。
她相信,無論遇到什麼,那個總能創造奇跡的男人,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她。
醫療點裡,一時陷入了沉默。
一位正在收拾器械的年長護士歎了口氣,低聲對旁邊的人說:“聽說昨天失蹤的那個男同誌,是沈醫生的愛人。”
旁邊的人恍然大悟,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搓著粗糙的手掌:“也難怪……她剛才那樣平靜,反倒讓人心裡更不好受。”
“多好的同誌啊,”另一個正在給傷員喂水的女隊員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哽咽,“沈醫生這些天是怎麼對待傷員的,咱們都看在眼裡,自己都沒好好合過眼,怎麼偏偏就……”
她沒再說下去,隻是搖頭歎息。
周圍聽見這話的人,也都默默低下了頭。
他們都見識過洪水的無情,深知在那種情況下被卷走意味著什麼。
沈茉那份近乎偏執的堅信,在大多數人看來,不過是悲痛過度後不願接受現實的應激反應。
暴雨如注,泥濘沒踝。
沈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洪水退去後留下的狼藉大地上。
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卻衝刷不掉她眼底的堅定。
她仔細辨認著水流的方向,觀察著被衝積物卡住的樹枝指向,憑借著之前的野外經驗,朝著下遊可能出現生還者的區域艱難行進。
她不相信陸青陽會就這麼消失。
那個總能化險為夷的男人,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她。
與此同時,在幾裡外的一處緩坡,陸青陽確實正朝著上遊醫療點的方向跋涉。
他剛從一片泥濘的窪地脫身,身上又沾滿了泥點。
就在他準備稍作休整時,隱約聽到了前方傳來的人聲和急促的哨音。
他循聲趕去,發現是一小隊戰士正在奮力營救幾位被困在即將被二次洪水淹沒的屋頂上的村民。
水流湍急,戰士們搭建的簡易繩索在洪水的衝擊下岌岌可危。
陸青陽沒有絲毫猶豫。“我來幫忙!”
他喊了一聲,便加入了救援的隊伍。
他體力尚存,動作利落地幫著固定繩索,傳遞物資,甚至在最關鍵的時刻,冒著風險蹚過齊腰深的水流,將一個嚇壞了的孩子背到了安全地帶。
緊張救援中,他嫌外套濕重礙事,隨手將其脫下,扔在了一旁稍高些的土坎上。
然而,一個回頭浪打來,那件沾滿泥濘、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外套,轉眼就被渾濁的急流卷走,瞬間消失在翻滾的浪濤裡。
陸青陽隻來得及瞥見一眼,救援刻不容緩,他也無暇顧及了。
當最後一名村民被安全轉移,陸青陽才感覺到一陣脫力般的疲憊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