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長歎了口氣,伸手將其一並拿過來,在燈下攤開。
父親的字跡展現在眼前,筆觸銳利,每一封都像是橫在她頭上的刀——
“巡按禦史譚公定之,奉敕按南直隸,不日當至姑蘇。彼與汝有婚約在身,料必詣宅拜謁……事畢,即備車駕,隨其官船北歸,不得延誤。”
“彼若問及京中事,但言‘家父公務繁忙,妾深居閨閣,未敢妄議’,慎勿多言。”
“譚公此行查勘牽涉甚廣……知汝素性聰穎,然少年人每惑於仁厚之名,非常之時,當以家族為念。”
“觀其隨行簿冊、往來名刺,暗記其查訪州縣、所詢何人,倘有異動,即刻飛報。”
“此事關乎家門興衰,慎之慎之。”
她不懂,不懂父親為何要給她許這門親事?既然許了親事,又為何讓她暗中監視自己的未婚夫?
說到底,譚九鼎算是父親的下屬,難道他出任巡按禦史不是由父親身處的都察院主導?既然父親不信任他,當初又為何要舉薦?
父親想隱瞞什麼?
徐綺秀眉蹙緊,最終抓起家書,把父親的命令揉成團,丟進了火盆中。
就這樣狀似平靜地過了幾日。
周家依舊愁雲慘淡,案子依然懸而未解。
期間,徐綺又回去了幾次那個無名庵堂,幾次都一無所獲。庵堂香火不再,連同後門連接的那棟古怪民宅,也再沒看見半個人影。
好像一切都被封印在了趙青死掉的那天。
這日一早徐綺打算再去幾個船幫可能出沒的地方探上一探,丫鬟就報說前門來了府衙的差役,有要緊事找她。
徐綺眼睛一亮,連忙提裙相見。
衙差幾分眼熟,似是當日在周府見過的。他身後還停著一架馬車。
“給三小姐請安,憲台大人命小人捎幾句口信給小姐。”衙差油滑,賠笑又作揖。
沒想到他頭一個消息就是:鳴柳死了,病死在牢裡。
“胡說八道,才幾日光景,怎的就能病死?”
“呃,貴人息怒,小人也不清楚,牢頭說是染了痢疾,連吐帶瀉的凶猛異常,請了郎中也沒救過來,熬了不到兩天就死了。”
徐綺震怒驚駭。用腳趾頭想想,鳴柳的死也絕非尋常。
那個牆頭黑影又滑上她的心頭。不等細想,衙差又說,譚九鼎在城外某個茶攤等著她,讓她即刻乘車動身。
“什麼事這麼急?”
“回三小姐,憲台大人沒明示小人,他老人家隻說,跟您提‘山廟’兩個字,您就知道了。”
椿婆山廟?難道譚九鼎真的找到那個地方了?
徐綺心頭又驚又喜,不再多問,直呼丫鬟:“你去告訴叔父,我有要事出門,用飯不必等我。”說罷便登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