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馬屁的虛言而已,你也信?”
徐綺倒不覺得王程說的就是謊話。畢竟連她堂妹徐妎這個遠在江南養尊處優的官小姐都聽說過譚九鼎,雖然其中可能有為了挖苦她的原因在裡麵,但譚九鼎確實做過什麼,此時不願跟她多說是真的。
又念及父親寫來的信,信中讓她監視他。徐綺就隱隱覺得,這個男人跟看起來吊兒郎當不著五六的樣子必有不同,說不好這副皮囊就是偽裝而已。
她想知道其中緣由,但並不急於一時。
反正隻要跟在他身邊,早晚有一天會弄清真相。
徐綺悠悠然這麼想著。
“閘壩讓行!官差公務!”閘兵吼聲穿透晨霧。
二人搭乘的站船犁開白浪,過滸墅、望亭、奔牛諸閘,硬生生從秋兌繁忙堵塞的漕河上開出一條通路來。
閘官見船上飄著的巡按紅旗,無不喝令攔水木閘提前絞起。偶遇漕船壅塞,也最多隻阻滯半日又能搶先過關。
船行似箭,比原定時間提前了不少,十月十一黃昏,已到邵伯閘下。
這回,譚九鼎沒選擇等待,而是換了褶衣拉著徐綺下了船。
“為何在這裡下來?不繼續去淮安了嗎?”時值秋兌,此地格外擁堵喧囂,比燈會鬨集有過之而無不及,徐綺得用喊的,才能把話遞進譚九鼎耳中。
昂頭,巨大的石影劈開暮色,橫壓運河。遠眺,閘北喧囂撲麵,酒樓腳店鱗次櫛比。
譚九鼎沒回話,而是指了指其中一家臨河酒樓,意為在此歇腳。
一路進到上房,推開格窗,千帆桅杆如林直戳昏黃天際,好一派繁盛氣派景象。
可惜徐綺沒有心思賞景賦詩,她仍舊不解地盯著男人,看他慢條斯理地點了酒菜,吃吃喝喝。
一大碗羊湯上了桌。譚九鼎盛了一碗放在她麵前,說:“立了冬要喝湯暖身,前些日子不是受了寒?多喝些。”
徐綺險些就以為他是看過喬良醫開的方子了,不然怎麼跟家裡人說一樣的話?
可她一聞這味兒就受不了,果斷推回去。“你還沒說為什麼要下船呢?”平時過閘也下過船,不過最多就是吃頓好的便回去,這次不同,她不會傻到認為他們把包袱隨身帶著是為了強身健體。
“過會兒你就知道了。”譚九鼎倒是不客氣,直接把她這碗也呼嚕呼嚕都喝了,半點兒沒浪費。
徐綺納悶著,果然沒過一盞茶時間,門被叩響,掌櫃的堆笑遞進來一張泥金帖。
“揚州府通判劉老爺聞聽貴客在此,特於瘦西湖畫舫設宴……”
竹箸夾起一箸醃菜,譚九鼎眼皮都未抬:“偶感風寒,怕過了病氣,謝劉大人盛情。”帖子接下不如不接,就那麼被隨手擱在了油膩桌角。
“呃老爺……”“還要我再說第二遍?”譚九鼎又擺起了不可一世的官架子,冷麵冷語,頗為嚇人。
掌櫃的灰溜溜退出去了。
徐綺這下明白了譚九鼎下船的用意。“你是想在揚州喬裝改道?”
“淮安地界,龍蛇混雜。”譚九鼎把獬豸牙牌解下來,塞進行囊深處,冷笑說,“從咱們下船到現在,才幾個時間?泥金帖子就遞過來了。一舉一動都被眼睛盯著呢。”
“若想找到黃璋,咱們必須想法子換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