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得去會會這個陳小官人了。”譚九鼎說著便起了身,“你保重,有時間再來看你。”
“……二爺。”
烏皮靴剛要步出簾門,就聽身後人拿舊稱輕喚,頗為苦澀。
“二爺莫要操心為奴婢贖身之事了。”
“……你不必擔心錢。”
女子搖頭,珠釵晃動。“非也,隻要老爺夫人冤屈一日不平,素棠就一日不離苦海。二爺切莫忘了本分。”
譚九鼎眉頭緊鎖,沉色不悅道。“我記得很清楚。”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巷子愈鑽愈窄,青磚縫裡沁著霜,該死的又濕又滑!
那人似乎熟門熟路,猴兒一樣倏地閃過橋板,三拐兩繞沒了影!“留神!”徐綺叫著彆人小心頭頂晾杆,自己卻差點兒腳滑撲進醃菜攤!
一隻粗壯胳膊將她猛然拎起,才讓她免遭劫難。
“都怪你!”徐綺非但不感激,還喘著粗氣斥責起來,“要不是你婆婆媽媽討價還價,讓那人警覺溜了,這時候早就抓住他了!”
雷更生好氣又好笑。“我哪知他會尿遁呢?”
剛剛在賭坊,不知那掛著銅符的賭徒是突然得了什麼神諭,竟察覺到了異樣,謊稱撒尿扔了骨牌,等他們追過去時,人早從賭坊後麵連接茶肆的密道跑了。
這下可好,打草驚蛇。
待眾人手忙腳亂爬過拱橋,眼前竟岔出三條巷:一條堆滿桐油貨箱,一條晾著靛藍布匹,第三條簷角懸著“槽坊”燈籠,酒香混著驢糞味撲麵而來。
徐綺指揮三個護衛兵分三路找人,她默許跟在屁股後頭的雷更生和白廷儀也會跟著分成三道去追,便自己一頭紮向其中之一的巷道,結果被船老大像拎小雞一樣拎著後脖頸拽了出來。
“乾嘛?放手!還不快追人?”她撲騰兩下,根本毫無作用。
雷更生把她丟在後頭,警告:“知道你是個不要命的,沒想到這麼不要命?裡頭深淺未知,他們有功夫你也有功夫?不怕是陷阱?”
“他一百戶還能當街行凶不成?”
“你抓他官身,他難道不會拚死一搏?再說了他都敢去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賭坊,你覺得他還在乎禮法?”
“可是……”徐綺不甘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人跑掉。畢竟驚了這回,再想把人抓住,就難上加難了。
“你這人犯軸的時候就發蠢嗎?一會兒靈光一會兒糊塗的,阿是腦髓裡生仔螺螄骨?”
怎麼還罵人呢?徐綺怒而瞪他,緊跟著聽對方說:“他就算跑出十裡地也總是要回老巢的嘛,你去他窩裡等著不就行了?”
“你是說……”“歇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弱書生終於撐膝喘平了一口,接著雷更生的話說,“你知道他歇家在哪兒,就能守株待兔。”
“水次倉公廨。”徐綺轉念一想,“可他時有夜不歸宿,就說明除了賭坊,保不齊還有彆的什麼藏身之處,這怎麼能蹲得著?”
“管他呢,早晚得回去點卯。”雷更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徐綺怪他沒懂自己的意思。“一會兒就打更宵禁了,咱們不可能一直蹲守,誰知他幾時耍滑溜回去?”
雷更生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拇指點了點自己。“你忘了?常盈倉在什麼地方?碼頭啊,碼頭又是誰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