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者引頸而歌,倒頗有些凜然大義之姿。
他哼哼笑出了聲,可還是被手邊炸起的巨響給徹底掩埋了——
“放肆!黃口小兒!”崔茂猛然踹翻胡床,戟手怒叱,陪侍的瘦馬驚叫滾落一旁,“黃口小兒,膽敢謗議朝政!來人啊!給我拿下!”
說時,門外就撞進數個兵丁,朝正中的徐綺如狼似虎撲來!席上驚的驚,呆的呆!
捏著冷汗的譚九鼎和白廷儀立刻反應過來,此刻不動,他們便再也動不了了!剛要跨步過來,忽而東首上席“鏘鋃”一聲跌碎碗碟的乍響,把蜂群躁動給止住了。
越窯杯碎得徹底,在徐綺腳邊炸開青花,把她手背飛出一道血痕。
潘集的聲音幽幽傳來,冷若冰窟:“什麼可笑妄語,兩壺金盤露灌醉了吧?掃興,把人趕出去。”
這麼說完,眨眨眼,徐綺就站在堆玉酒閣門外了。
她多少有點兒懵怔,胸中還有方才豪言壯語的激蕩。回頭望望這三層歇山頂壓著五層青石台階的高大酒樓。緩了會兒神,手背血痕發疼,才醒覺,自己似乎是撿了條命。
“你瘋了吧?”白廷儀一掌拍在她背上,血絲怒目,襯著慘白的臉,卻顯得癡癡呆呆,“剛才說的什麼渾話?當著漕運衙門指揮僉事的麵駁閣老新政?你腦袋是拔掉還能再長的嗎?活膩歪了!”
徐綺不爽了,心想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才剛要回懟,堆玉酒閣裡匆匆忙忙跑出個小廝。
譚九鼎一步上前,攔在他和徐綺之間,警備非常。原以為這小廝要做什麼壞事,沒想到他張口就點頭哈腰賠笑臉道:“張小官人留步,我家公子有請。”
“你家公子?是哪位?”
“正是陳小官人。”
三人聞言麵麵相覷,這是什麼玩法?剛才不是潘集把他們乾出來的嗎?怎麼轉頭又請他們回去呢?
“我家公子說,三樓聽雪軒,有‘上好新茶’相候。”
聽雪軒炭盆暖融,暗香浮動,比起二樓僻靜非常。
徐綺等人正各自小心地打量著這古怪雅間,便聽得門扉輕合。定睛看,進來的確實是潘集本人。
而潘集此刻臉如春風拂過,見不得一絲剛剛的冷麵苛責。
相反,他好像遇見故人一般,親切指了座位。“坐?”
“陳小官人此意何為?”徐綺不敢動一動。
這人實在太古怪了。方才花酒席上覺得是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現在仔細想想,他每一舉動似乎都是彆有用心。
恐怕並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般膚淺簡單。
徐綺看他雙眸像看進兩窪深不見底的黑水潭,不知底下還暗藏了什麼危險。
潘集淺笑,輕輕吹著熱氣茶香,啜引一口,道:“‘此意何為’這個問題應該是我來問你吧?”
“你一女子,不惜喬裝打扮闖我詩會,必然是有事找我?不如你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