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徐綺突然被兵卒提了出去。
聽見動靜,牆那邊的左大益反應似乎比她還大,聽見鎖鏈“嘩啦嘩啦”響,叫聲罵聲就隨之而來:“直娘賊的狗奴們,爺爺這房裡沒一處避風地兒,喂!好歹拿兩壇好酒給爺爺我暖暖身子!聽見了沒啊?啞巴啦?”
“彆吵!”枷棍重砸在欄柵上,兵卒沒時間理他,便催著徐綺出去了。
可惜一牆之隔,徐綺看不見左大益,兩人也無法有任何交流。
雖忐忑,可兵卒對她態度尚且客氣,而她也認出了這正是從梁雁那裡來時的路,便也沒那麼怕了。
都指揮使司燈火通明,西廂自然也亮著。一路上遇到的忙碌身影,比白日來時沒少多少。
看來曾如驥暴斃,群龍無首,此處確實成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門開,徐綺被推了進去。
這屋裡有熱騰騰的茶點飄香,徐綺腹中一陣打鼓。那碗殘羹冷炙被她拿來當遮掩,看一眼都惡心,根本碰都沒碰。
梁雁不理她,埋頭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直到香漏墜掉了一顆珠子發出脆響,這人才慢悠悠抬起了頭。
淺色的刀疤將下巴上的短須劈成了兩半,昂揚著看她。
“坐?”
徐綺悶著口氣,不動。
梁雁不再客套了,直言:“你們與那賊人如何相識的?”
徐綺心中驚詫,不敢動聲色,冷言反問:“什麼賊人?”
梁雁提起筆,舒開張紙,寫畫起了什麼,邊說道:“當日賊人夜入衛帥府,引曾衛帥圍堵皮場廟,混戰一場卻始終不見那賊人現身,偏偏譚憲台卻在那裡。”
“無憑無據,謬論,在那裡的人又不止是他一個。”
“確實,”梁雁繼續淡然道,“可當曾衛帥追譚憲台到碼頭時,那久未出現的賊人卻突然跳了出來,引走了視線。譚憲台與三小姐就是那時登船離開淮安的吧?這也是巧合?”
他的話聽不出起伏,卻讓徐綺陣陣心驚。沒想到梁雁能敏銳至此。做為指揮同知,他從未與曾如驥同時出現過,卻好像將所有事都了如指掌了。
徐綺小時候便知道他是個謹慎周密之人,那時幼稚隻當他心細,卻未曾料到有一日會變得這般棘手。
“若是巧合呢?”她偏要梗著脖子說話。
梁雁的筆頓了一瞬,又寫寫畫畫起來。“勸三小姐切莫誤入歧途。”
徐綺腹誹:你還當自己是個長輩,想要教訓我?
冷哼了聲,偏過臉去不理他。
梁雁寫了一會兒,忽然又說:“那三小姐覺得,那賊人是殺害曾衛帥的真凶嗎?”
嘶,這是什麼問題?
徐綺忍不住冷吸了口氣,她怎麼摸不清這個人的套路呢?他東一句西一句到底是想乾嘛?
本以為他會揪住她不停質問譚九鼎的下落,可自打進了指揮使司,他就再也沒提起一句相關的問題。他究竟是想抓譚九鼎?還是不想抓譚九鼎?
怎麼覺得梁雁放在左大益身上的心思反而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