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下官打擾憲台休息了。”
邱啟名看著歪倒在榻上的譚九鼎,低垂了眉眼,分明高挑卻手腳局促。
“嗬,正好,你倒是省了我的事。”
徐綺也看向榻上熟睡過去的人。
“我猜他腦子淩亂應是疲憊至極卻無法休息的,正想找他聊些彆的,轉移他注意。幸而有你。”
邱啟名聞言定定看向徐綺,分辨她目光中的柔色,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三小姐與憲台有媒妁之約是真的?二位情真意切,並非作假?”
“咦?”
“梁同知還叫我要小心處置,哈哈,如此看倒是大人他多慮了。”邱啟名撓撓後腦勺,赧然傻笑。
徐綺臉上倏地飛紅,擰起了眉頭。
“什麼情真意切,邱千戶不要亂說!我與他,我與譚憲台隻有金蘭之誼,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金,金蘭?”
徐綺沒耐心再與邱啟名解釋,趕在她的臉燒熟之前,她恢複高高在上的模樣,說:“前麵要過桃源驛了是不是?”
“啊?是,”邱啟名回神,拱了拱手,“三小姐有何吩咐?”
“我有一封信要從桃源送到京城去。”
“可是,”邱啟名麵露難色,“譚憲台吩咐過驛不停站,恐怕……”
“無妨,無需停靠,隻將信留下便是。”
“是,我去命人準備小船。”
“有勞了,不過這封信請不要外泄,”徐綺瞥了眼熟睡的譚九鼎,“最好連憲台本人也不要知道。”
邱啟名怔了一下,了然拱手稱“是”。
又一時辰,船順利通過桃源,譚九鼎一直在睡夢中,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等他醒來,日以西沉,新月未上。空中雲絮綿綿,隻能勉強辨認出方向,看不得時辰。
等他提刀來到甲板上,邱啟名正於船頭眺望。巡他視線而去,河道上千點萬點的船燈浮遊,好似忘川上的幽幽鬼火,繁忙卻寂寥。
他歎了聲,走過去問:“現在是什麼時辰?到哪裡了?”
“啊,回憲台,現在是亥時四刻,我們剛過淮安界。”
譚九鼎捋了捋發脹昏沉的額頭。“你去吧,今晚我高低是睡不著了,我來值守吧。”
“這怕是於理不合。”邱啟名趕忙擺手。
譚九鼎懶得與他掰扯,驅趕小雞仔一樣把人直接轟走了。
沒一會兒,身後又來腳步聲。水浪聲響,他混淆了來人:“我不是說了今晚由我……哦,是你,還沒睡?”
徐綺笑他。“睡飽了?”
男人歎氣,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還不如不睡,像被人打了。”
“我似乎是說話時睡著了?都不記得你們何時離開的。”
徐綺笑笑沒說話,站在了他身邊,看了會兒運河夜景,但心思似乎並不在這裡。
譚九鼎瞥了一眼便看透,問:“擔心淮安的人?還是德州的人?”
“都沒底。”徐綺在他麵前也不需要掩飾,直言,“我們已經落下許多日程,現在這個時間,王程那狗賊怕是已經到東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