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簷上兩道合影起伏奔跑,在濃夜中如鬼影穿梭。
南邊城牆外的天空通紅,濃煙與遮月密雲融為一團,在風中不安擺蕩,仿佛戰火硝煙,孤城將破。
譚九鼎沒空注意那裡,眼睛緊緊盯著前麵的胡青。
胡騙子掩麵斜眼,時不時朝他瞟來一抹挑釁的笑意。
手臂上的機關鉤爪讓他比身負輕功的譚九鼎更顯靈活,時常故意急轉彎,把人晃一個趔趄而後調頭奔向彆處。
譚九鼎知道他在戲耍自己,而對方也不知道其實他真心想摁住他並不難,選擇乖乖跟從,不過是想看看他到底還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方才胡三良迫於無奈,承認了自己和胡青堂兄弟的關係。
而被暗號呼喚來的胡青在意識到自己中計後,騎在牆頭扭身就跑。
譚九鼎箭步上牆,提氣緊追而至。
不過在跟進城又翻過幾條街之後,他意識到胡青的幼稚,以及,他其實並不是真的想逃——
與其說逃跑,倒不如說更像要引他去什麼地方。
譚九鼎心裡有了隱約的判斷。
果然,在接近那裡時,胡青停駐在某片黛瓦上,不再左躲右閃了。
“這是哪兒?”
譚九鼎也停在一步外,故意問。
胡青在掩麵麻布下嗤嗤笑了兩聲。“指揮僉事府,曾信的府邸。”
“曾?”
這個姓氏可不是隨處可見。
胡青知道他的意思。“嘿嘿,非要說的話,也能跟淮安,不前淮安衛指揮使曾如驥算同宗而出,不過這個親戚已經遠得出五服了。”
軍戶自開朝以來便是世代沿襲的。管你親緣有多遠,隻要沒絕嗣,就會一直繼承下去,一門出二將也不奇怪。
不過這種巧合,譚九鼎並不喜歡。
很明顯,胡青帶他到這裡來,就是告訴他,這個曾信有問題。
趙祿是他的大管事。
暗中做了那麼多事,不可能沒有曾信撐腰。
胡青朝他勾勾手指頭,蹲下身,指著三進院的偏廂房。
“看見了嗎?”
譚九鼎眼力很強,自然能看見那間屋子緊閉門扉,燈火通亮,有兩三道人影映襯在明瓦窗上。
“你想找的人就在那兒了,嘿嘿。”
譚九鼎瞥了眼他,挑挑眉:“你知道我叫你出來,是想問什麼?”
“哼,媚卿現在不說,將來也會說,她這個人囉嗦得很。”胡青的蒜瓣眼眯了眯,流過一些看不清的柔和東西,但一閃而過。
“遲早會告訴你趙祿帶人來找我這事兒。”
趙祿帶人去找的胡青,現在人卻在主院的偏廂中。
這個神秘人到底是誰的客人,不言而喻。
“他是誰?”
“這個嘛,”胡青一拖起長調,就是要賣關子的前兆,“一言難儘,官爺爺不如親自去看看?”
譚九鼎看他的眼神很冷,完全沒有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鋒銳得像把刀。
“你暗中幫襯曾信的人,現在又引我來他府上,玩得挺花啊?”
胡青聞言嘿嘿直笑。
“為了替父正名,跟仇人的女兒結親,帶著仇人的女兒同行,日日夜夜相處……比起憲台爺爺,小人這點兒花活算得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