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
“死……”
“於……”
“意……”
“外……”
“跌……”
“河……”
“根……”
“本……”
“不……”
“知……”
“情……”
最後一個“情”字,微弱得如同歎息,幾不可聞。燈焰猛地劇烈一晃,像風中殘燭,永強那張茫然痛苦的臉瞬間被拉長、撕裂、破碎,化作無數細小的火星,“嗤”地一聲,徹底熄滅。
屋子裡重新陷入黑暗,隻有那刺鼻的燈油腥味和濃烈的焦糊味彌漫著。
阿桂的哭聲和喘息,也隨著那最後一點火星的湮滅,戛然而止。
黑暗中,她僵直地跪在地上,臉上濕漉漉一片,分不清是淚是汗還是油。她像個被拔掉了發條的破木偶,隻有眼珠在黑暗中驚恐地轉動著,茫然地“看”向桌上那片吞噬了丈夫魂靈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意……意外?跌……跌河?”她的聲音乾澀得像兩片生鏽的鐵片在摩擦,“他……他不知道?他……他根本不知道?”
黑暗中,傳來一聲極輕的、布料摩擦的聲音。是三姑動了。
阿桂猛地扭過頭,眼睛努力在黑暗中捕捉三姑的輪廓。
三姑像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油燈碗。她枯瘦的手指,在濃稠冰冷的燈油裡極其迅速地一探、一撚。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慘淡月光,阿桂似乎看到三姑的指尖拈起了一粒極小、極小的黑點——比芝麻還小,正是剛才燈芯燃燒時,三姑按下去的那粒黑色蟲卵的位置。那粒小黑點在月光下似乎還帶著一點濕亮的油光。
三姑的手指極快地蜷回袖中,那粒小黑點瞬間消失無蹤。
“唉……”一聲空洞悠長的歎息,仿佛從棺材裡飄出來,“魂……散了。燈……滅了。”
三姑不再停留,佝僂著背,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鬼影,無聲無息地拉開吱呀作響的破木門,消失在門外更加濃稠的黑暗裡。冰冷的夜風呼地灌進來,吹散了屋裡最後一點暖意,也吹得阿桂渾身冰涼。
阿桂癱在冰冷的地上,腦子裡嗡嗡作響,無數碎片在瘋狂衝撞——她日複一日對著丈夫背影無聲的詛咒;她偷偷用紅紙剪成小人,寫上永強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用針狠命紮透時扭曲的快意;村尾二嘎子跌跌撞撞跑來報信時那張煞白的臉:“嫂子!永強哥……喝多了……掉進漲水的野河溝……撈上來……人……人硬了……”還有……還有她藏在灶膛深處那疊寫著永強名字、紮滿了針眼的紅紙小人……
“不……不可能……”她喃喃著,眼神渙散空洞,像兩個被掏空的窟窿,“那火……那咒死我的話……明明……”她猛地看向門口三姑消失的方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瀕死的絕望,“三姑!那火!那咒死我的火!你看見了嗎?燈裡燒出來的!是他說的!他說是我咒死的!”
門外隻有嗚嗚咽咽的風聲,像無數冤魂在回應。
幾天後,天蒙蒙亮,一層灰白的薄霧像裹屍布一樣,籠罩著永強那座新墳。早起的村人遠遠看見墳堆前似乎趴著個黑影。
走近了,是阿桂。
身體早已僵冷,像一塊凍透的石頭。臉色青灰發紫,嘴角凝固著一道黑紫色的血痕,一直延伸到下巴。最駭人的是她的眼睛,驚恐地圓睜著,死死瞪著丈夫的墳頭,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仿佛在咽氣前一刻,看到了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東西。
人們歎息著,七手八腳地去抬那具冰冷僵硬的軀體。就在搬動的時候,一個粗布縫製、鼓鼓囊囊的小包,從阿桂那件破舊棉襖的口袋裡滑落出來,“啪嗒”一聲掉在墳前冰冷的濕泥地上。
小包散開了口。
裡麵滾出幾個用粗糙紅紙剪成、針腳歪歪扭扭的小人。每個小人的胸口都用黑墨寫著“李永強”三個字,密密麻麻紮滿了鏽跡斑斑的縫衣針。針尖在晨光下閃著陰冷的光。紙人旁邊,還有一張被摩挲得起了毛邊、沾著油汙的硬紙片。紙片上印著褪色的紅字:
“三姑點燈通幽引魂了斷恩怨心誠則靈”。
下麵是一行小字地址,墨跡早已被油汙和汗漬洇得模糊難辨。
晨風打著旋兒吹過墳頭,卷起幾片枯葉和燒剩的紙錢灰。那張小小的硬紙片被風掀起一角,輕輕抖動,像一隻垂死的黑蛾,在冰冷的墳土上徒勞地撲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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