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亂流如同一條憤怒的、布滿尖刺的光帶,瘋狂抽打著一切。視野所及儘是破碎的色彩和扭曲的幾何圖形,物理法則在這裡失去了意義,巨大的撕扯力試圖將任何闖入者碾成最基本的粒子。
然而,在那灰袍人手中金屬手杖散發出的柔和光暈籠罩下,這片狂暴的混沌被強行隔開,形成了一條狹窄卻穩定的臨時通道。紀辰附身的破爛機器人和“遺民”kiii艱難地跟在後麵,保護著懸浮在工作台上的藍色水晶——蘇婉兒和小林的意識投影在其中微微波動,但總算穩定下來。
灰袍人走得不快,步伐卻異常穩定,仿佛行走在自家的庭院廊下,對周圍光怪陸離、足以令任何心智崩潰的景象視若無睹。那根看似普通的手杖尖端,隨著他的步伐,有節奏地輕輕點落在虛無之處,每一次點擊,都蕩開一圈細微的空間漣漪,巧妙地修正著前進的路徑,避開那些尤其危險的能量旋渦。
紀辰的意識高度集中,一方麵要抵抗外界環境對意識體的無形壓迫,另一方麵則全力操控著這具極度不靈便的機械身體,避免掉隊。更多的,則是對前方那個神秘灰袍人的極度警惕與審視。
他是誰?目的為何?為何擁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量,又能精準地找到他們?那句“歸墟級權限”又意味著什麼?他與寂滅奇點有何關聯?kiii顯然也處於巨大的困惑和警惕中,紅色的光學傳感器死死鎖定著灰袍人的背影,維修臂微微低垂,處於一種隨時可以爆發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的狀態。
通道似乎沒有儘頭,時間的感知也變得模糊。
不知前行了多久,前方的景象終於開始發生變化。
扭曲的色彩亂流逐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單調的、霧蒙蒙的灰色。仿佛闖入了一片沒有上下左右概念的、絕對的灰霧之海。手杖光暈之外,是無邊無際、吞噬一切的死寂。
在這裡,連空間亂流的狂暴能量都似乎被某種規則所平息、或者說…吞噬了。
灰袍人的腳步終於停下。kiii,最後落在藍色水晶上,淡淡開口,聲音依舊平靜無波,直接響徹在他們的感知中:
“暫歇於此。‘它們’暫時找不到這裡。”
這裡?這裡是哪裡?紀辰“環顧”四周,除了灰霧,空無一物。
灰袍人沒有解釋。他隻是抬起手,用手杖的末端,輕輕在前方的灰色虛空中一點。
嗡——
一圈更加複雜的暗金色漣漪蕩開。
下一秒,前方的灰色霧氣如同幕布般向兩側緩緩拉開,一座建築的輪廓,毫無征兆地、寂靜地浮現出來。
那是一座風格極其古老、甚至可以說是原始的石質殿堂。它仿佛直接從某顆荒蕪行星的古老大地上切割下來,整體由巨大的、未經精細打磨的灰白色岩石壘砌而成,風格粗獷、厚重,充滿了歲月的滄桑感。殿堂沒有窗戶,隻有一扇對開的、高約五米的巨大石門,石門表麵光滑如鏡,卻沒有任何裝飾或把手,隻有中心位置,刻著一個與之前密封門上出現的、一模一樣的灰色旋渦符號!
這座石殿,就那樣孤零零地、違反常理地懸浮在這片絕對的灰色虛無之中,仿佛是這片空間的唯一坐標,萬物的終點與起點。
一股難以形容的、浩瀚、古老、帶著萬物歸寂之意的蒼涼氣息,從石殿中彌漫開來,讓紀辰意識深處的寂滅奇點都發出了細微的共鳴與…敬畏?
“這是…‘門扉之間’…”灰袍人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也是我的…居所。”
他走向那扇巨大的石門。隨著ta的靠近,石門中心那灰色旋渦符號緩緩亮起,發出低沉的嗡鳴。緊接著,沉重無比的石門,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露出後麵深邃的、散發著微弱星光的內部空間。
“進來吧。”灰袍人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kiii對視通過傳感器)一眼,隻能跟上。
踏入石殿的瞬間,外界所有的灰霧和虛無感瞬間消失。內部空間遠比外麵看到的更加廣闊,仿佛運用了空間折疊技術。穹頂高聳,看不到頂,隻有一片模擬出的、緩慢旋轉的暗色星雲,投下微弱的光芒。
殿內空曠無比,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或物品。隻有地麵中央,燃燒著一簇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灰色火焰。火焰安靜地跳動著,仿佛擁有生命,卻又散發著絕對的死寂。它是整個殿堂唯一的光源和…能量源?
四周的牆壁上,則布滿了無數不斷流動、變幻的暗金色光流,它們如同有生命的符文,組成了龐大到無法理解的複雜結構,似乎在運算和監控著某些極其宏觀的事物。
灰袍人走到那簇灰色火焰旁,背對著他們,脫下了兜帽。
他露出一頭利落的、如同金屬絲般的銀灰色短發,發梢邊緣閃爍著細微的星芒。脖頸的線條優美而有力,皮膚是某種缺乏血色的冷白。雖然看不到正臉,但那股非人的、超越性彆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氣質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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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手杖輕輕頓在地上,手杖底端融入地麵,如同生長進去一般。然後,他才緩緩轉過身。kiii終於看清了他的完整麵容。
一張極其年輕,卻又蘊含著無儘滄桑的臉龐。五官輪廓完美得近乎雕塑,找不到任何瑕疵,卻也找不到任何明顯的情感波動。膚色冷白,嘴唇薄而顏色極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雙眼睛——深邃的暗金色瞳孔,邊緣仿佛有星璿在緩緩轉動,目光平靜地落在他們身上,卻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視最本質的核心。
“你可以稱我為…‘守門人’。”他開口,聲音直接在意識中響起,依舊平淡。“或者,代號‘灰燼’。”
守門人?守護哪扇門?這片虛無中的石殿?還是…其他更重要的東西?
“你們的問題很多。”‘灰燼’仿佛能讀心般,直接說道,目光掃過紀辰的機器人身體和kiii,“但答案需要代價。現在,優先處理你們的麻煩。”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工作台的藍色水晶上。
“兩個即將消散的意識體,一個破損的星圖信標,一個古老的機械遺民,以及…”他的目光再次聚焦紀辰,暗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縮,“…一個強行綁定了‘歸墟之種’、意識破碎不堪、卻僥幸未死的…凡人。”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褒貶,隻是在陳述事實,卻讓紀辰感到一種被完全看透的寒意。
“你的情況最麻煩。”‘灰燼’看著紀辰,“歸墟之種不是凡物所能承載。它現在與你深度糾纏,既是維持你意識不散的原因,也是不斷吞噬你、最終將你同化為‘虛無’一部分的毒藥。每一次動用它的力量,都在加速這個過程。”
紀辰沉默。他早已隱約感知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