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鹽鐵計
朔風卷著鹽粒刮過雁門關的城牆,在斑駁的磚石上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慕容昭的指尖,撫過關隘箭樓第三塊城磚。
那裡用陰文刻著永嘉年間的戍卒遺言:"鹽比血鹹,鐵比骨硬。"
此刻她的鹿皮靴正踩過新結的冰霜,靴底暗藏的磁針突然開始劇烈震顫。
"這批河西駒的蹄鐵,倒是比並州貨輕便。"
商隊首領托起一匹棗紅馬的前蹄,鐵掌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青灰色。
慕容昭的瞳孔微微收縮,那馬蹄鐵邊緣的波浪紋,分明是縮微的陰山河道圖。
暮色中的互市像頭蟄伏的巨獸,三百頂牛皮帳篷沿著古道蜿蜒。
慕容昭扮作的粟特女商,耳垂上的瑟瑟石耳鐺隨步履輕晃。
當她第五次經過匈奴人的鐵器帳篷時,腰間鎏金銀壺裡的"嗅金蟲"突然發狂。
這些用磁石喂養的甲蟲,對精鐵冶煉的淬火劑異常敏感。
"尊貴的阿蘭朵,不看看新打的彎刀?"
匈奴商人阿史那掀開氈簾,二十把雁翎刀在牛油燈下泛著藍光。
慕容昭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著骨戒,那是河西馬匪接頭的信物。
戒麵陰刻的狼頭缺右耳,正是並州匈奴殘部的標記。
她故作嬌媚地撫過刀身,指腹傳來細微的凹凸感。
借著整理麵紗的動作,金針已從袖口滑出。
在刀脊上輕輕一刮,針尖沾著的白礬水顯出一串突厥數字。
這是三年前冉閔破鄴城時,從石虎密室繳獲的密碼本記載的軍械編碼。
突然,帳外傳來馬匹嘶鳴。慕容昭的銀鐲撞在鐵砧上,發出特殊的顫音。
這是給潛伏在駝隊裡的無相僧發信號,三長兩短,代表發現加密輿圖。
當阿史那轉身取酒時,她迅速將磁粉撒向空中。
鐵器表麵的隱形藥水遇磁顯形,整個帳篷突然布滿發光的河道脈絡圖。
"好酒配好刀!"阿史那遞來的酒杯裡,馬奶酒泛著可疑的泡沫。
慕容昭腕間的試毒珠已變成墨綠色,這是漠北特有的狼毒草汁液。
她假意踉蹌,將酒液潑向火塘,騰起的紫煙中顯映出匈奴王庭的狼頭徽記。
子夜時分,慕容昭在鹽池旁解剖馬屍,用柳葉刀劃開了棗紅馬的胃囊。
二十三個裹著油紙的鉛丸滾落出來,每個鉛丸裡都藏著蠶絲地圖。
用匈奴秘藥繪製的線條遇血顯形,正是雁門關地下的古排水係統。
"這不是尋常商道。"冉閔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他手中的環首刀正往下滴落血珠,七具匈奴暗哨的屍體躺在鹽垛旁。
傷口都在第三根肋骨下方,專破皮甲接縫的殺人技法。
慕容昭用馬鬃穿過鉛丸,在沙地上拚出完整的要塞圖。
"他們在找李牧留下的烽燧密道。當年趙破匈奴,就是通過這些地下火道實施火攻。"
她突然用金針刺破指尖,血滴在地圖某處瞬間沸騰,那裡埋著前朝留下的硫磺礦脈。
第二幕甕城局
五更天的互市鼓剛響過三聲,甕城的千斤閘突然墜落。
正在驗貨的漢胡商賈像被斬斷的蚯蚓,在閘門下扭曲成血腥的麻花。
慕容昭的鹿皮靴卡在青石縫裡,她聽見自己腳踝傳來輕微的骨裂聲,這反而讓她清醒。
突厥人的牛角號正在城頭吹響《鷓鴣曲》,這是動手的暗號。
"閉市查奸!"守將的吼聲帶著並州口音。
慕容昭注意到他的鐵甲在右肩處有修補痕跡,正是三日前被瘟娘子屍蟞咬穿的樣式。
當十二具床弩從女牆探出時,她終於看清弩機上的徽記:拓跋部的熊頭紋。
冉閔的身影出現在東南角樓,他的明光鎧反射著旭日金光。
慕容昭撕開裙擺,將浸過藥水的布條拋向空中,這是給鬼車九女的信號。
九道黑影立即從排水口竄出,用特製的酸液腐蝕閘門鐵軸。
"放箭!"隨著拓跋部將領的吼叫,塗滿屍毒的弩箭如蝗蟲過境。
慕容昭翻滾到鹽車後,從發髻抽出三根銀簪。簪頭機關彈開,露出磁石核心。
當磁石吸附三支弩箭的瞬間,她反手擲向角樓。
箭尾的毒囊在空中爆裂,綠霧籠罩了守軍。
突然,地麵傳來震動。慕容昭的耳璫發出蜂鳴,這是地藏使埋在地下的預警裝置。
她撲向冉閔:"地下火道!"
話音未落,三十丈外的鹽垛轟然塌陷,露出冒著黑煙的地裂。
匈奴人點燃了硫磺礦脈,古烽燧的火攻之術在千年後重現。
冉閔的披風已被點燃,他揮刀斬斷燃燒的布料。
露出的後背舊傷,那是慕容恪的狼牙箭留下的。
慕容昭將藥囊拍在他傷口處,止血粉混著硝石,竟在皮膚上燃起幽藍火焰。
這詭異的火光中,兩人看清了匈奴重騎兵正從地裂中湧出。
"閉閘!"拓跋將領再次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