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熒惑光
冰冷的夜風,卷過鄴城殘破的雉堞,嗚咽如萬千亡魂低泣。
觀星台上,慕容昭單薄的素紗襦裙外,緊裹著象征鮮卑貴胄的白狼裘。
冷風獵獵作響,仿佛隨時要將她,卷入這無邊的黑暗。
她纖細的手指,拂過斑駁的青銅星盤。
指尖下,是前朝欽天監遺留的、早已模糊的,二十八宿刻度。
指尖冰涼,心卻比指尖更冷。
“時辰到了,阿檀姑娘。”一個枯槁如朽木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賒刀人佝僂著腰,裹在破舊的麻絮襖裡。
僅露出的半張臉,溝壑縱橫,渾濁的眼珠,倒映著稀疏的寒星。
他懷中抱著一隻古樸的,二十八宿隕鐵羅盤。
盤麵指針,正微微震顫,指向北方虛宿。
“熒惑之光,當自虛危之間起。”
慕容昭深吸一口氣,壓下左肩那枚鮮卑烙刑印記,傳來的隱痛。
她解開隨身攜帶的五色土錦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撮赤褐色泥土。
這些來自河洛故地的、帶著血腥氣的土壤,被撒在了,星盤中央的“紫微垣”區域。
隨即,她從腰間革囊,取出數個特製的牛角小瓶。
“金烏血粉,引星火之精。”她低聲念誦。
將瓶中一種閃爍著,微弱金紅色熒光的粉末,精準地灑在,對應“熒惑”的星位上。
粉末遇風不散,反而在冰冷的青銅盤麵上吸附、凝聚,散發出,詭異的微光。
“蜃樓骨灰,聚幻光之形。”
第二瓶灰白色的粉末,被撒在星盤周圍,形成一圈朦朧的光暈屏障。
“最後…燃魂草籽。”她指尖微顫。
將幾粒漆黑如墨、細如塵埃的種子,投入到星盤中央的五色土中。
種子接觸泥土的刹那,無聲地爆開一團,微不可察的幽藍火星。
“起!”慕容昭清叱一聲,雙手猛地按在,星盤邊緣。
她身後,是早已按照特定方位擺放的,十八麵巨大青銅凹鏡。
在幾名啞奴的奮力推動下,緩緩調整角度。
賒刀人手中的隕鐵羅盤,發出低沉的嗡鳴,指針劇烈跳動。
第二幕換粟米
一道微弱的、來自遙遠地平線篝火的散逸紅光,被第一麵銅鏡捕捉、折射、增強。
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精準地投射在,撒有金烏血粉的“熒惑”星位上!
“嗡——!”金烏血粉,仿佛被點燃。
瞬間爆發出,刺目的赤紅色光芒,將整個觀星台,映照得如同血獄!
光芒透過蜃樓骨灰,形成的光暈,彌散開來。
在夜空中形成一團,妖異擴張的血色光團。
其位置,赫然與星象中“熒惑守心”的天象位置,嚴絲合縫!
“熒惑守心!熒惑守心啊!”
鄴城殘破的街巷間,有尚未入睡的流民,發出驚恐的尖叫。
更多人湧上街頭,呆望著那高懸於,北方天際的異象。
看著那象征帝王心宿的妖異紅光,麵無人色,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
冉閔高大的身影,如同鐵鑄的雕像,矗立在烽燧最高處。
冰冷的玄鐵甲胄,反射著妖異的紅光。
他仰望著那片,被人工“點燃”的凶星,剛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唯有按在,腰間橫刀“屠戮”上的手,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屠戮刀柄上鑲嵌的、屬於四鐵衛的劍刃碎片,在紅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共鳴微光。
“天命?”他低沉的聲音,在呼嘯的寒風中幾乎微不可聞,帶著一絲鐵鏽般的嘲諷。
“不過是染血的籌碼。阿檀,這‘凶兆’,賣得出多少活命的糧秣?”
慕容昭喘息著,收回按在星盤上的手,指尖被殘餘的熱力,灼得微紅。
她望著冉閔逆光的背影,感受到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沉重壓力。
偽造天象,欺瞞眾生,這份罪孽感,如同毒蛇噬咬著她的心。
她下意識地摩挲著,右手腕上冉閔所贈的“斷刃護符”。
“建康的使船…已在路上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十萬石粟米,換一個‘天命在我大魏’的認證。”
“東晉…需要這‘凶兆’,不在他們頭頂的證明。”
代價是,她親手將“天命”,這件虛無縹緲的聖物,放上了肮臟的交易天平。
第三幕:毒錦囊
秦淮河上,畫舫如織,燈火璀璨,將一河碧水,映照得浮光躍金。
脂粉的甜香,與酒氣氤氳不散,掩蓋了這座偏安都城,骨子裡的腐朽氣息。